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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220)+番外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好好的,为何要换?

长生觉得阿母这会有点凶,抬头望向对面的苏大人,眼里带了点求救的意味。

他不要换掉这身漂亮衣服。

显然,苏彦救不了他。

苏彦比他还不知所措,他问的话,一字未得到回答。

她已经把自己召回丞相府,开始摄丞相事,公务无误。私情上,她已经许长生过来,来的时辰也算频繁。而她自己,分明是回回都来的。就算是为了孩子,但苏彦想总也有几是为了他。再说这会,都愿意入府了,虽是天公留人,权宜之计,但他们又在同一屋檐下了。

他们有太久没有这般亲近过了!

可是为何皎皎这会又生气了?

他何处有错?

苏彦绞尽脑汁地想。

长生巴巴望着他,最后不免失望地低下头,包着一汪眼泪道,“……不要换!”

“没说你!”江见月换过一只手给他搓揉,笑着剜他一眼。似想到些什么,转身望向身后的男人。

苏彦显然也听到了,回神抑制不住笑容,但见江见月冷眼扭头,便只得端出庄肃模样,拱手道,“臣去去就来,陛下稍后片刻。”

他去而又返,“长生的药……”

“不用你操心,朕下车时让人回去拿了。”江见月见他移一处地,便湿一方地,不由蹙眉道,“去沐浴,别闹出病来,将病气过给长生。”

苏彦便当真沐浴得久些,直将自己逼出一身汗,方出浴更衣。

他披了厚厚的大氅,从寝殿一路走去正殿,看雨势渐停,换作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长生受不得寒,眼下不能回宫,且在府中住两日。若这雪落满昼夜,明日午间,他就在外头给他堆个雪人,他可以坐在暖榻上,隔着菱花窗慢慢看。还有皎皎,也怕冷,就让母子俩抱一起。他就坐在案前给她批卷宗……转头又想,还是风歇雪停吧,孩子太小,不可随意挪地方,影响他休息,这处到底不比宫中,好多母子俩用惯的东西都不在。尤其是长生,总说他身子弱,竟需要终日服药,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病……

苏彦这般想着,未几已来正殿,还未到门边便闻阿灿一声急促的“殿下”传出!

苏彦疾步推门进去。

见东边暖榻上,孩子双目紧闭,四肢抽搐,转眼功夫便口吐白沫,浑身战栗起来。

“去把药端来。”江见月却出奇地平静,靠坐在榻,一手揽过孩子上身依在怀中,一手伸出指头塞入孩子口中。待他慢慢失力松口,便接来阿灿手中的药,让孩子用下。

长生怯怯看她,显然是抗拒汤药浓苦。

确实是极难闻的药,苏彦头回闻,亦不忍蹙眉。

江见月并无话语,只眼中攒出一点笑意,将碗盏凑近他唇口。

孩童便垂眼张开了嘴小口小口地吞咽下去,一碗盏药片刻都没有停。江见月不松手,长生就一个劲饮着。

一刻钟过去,药尽碗空,长生细细喘着气,额上一片薄汗。

江见月的笑盈入眼底,将他抱转过来,伏在自己肩头轻轻拍着,不多时孩子便重新睡着了。

她放下孩子,看了一会,下榻。

许是坐得太久,精神绷得太紧,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陛下!”

“皎皎!”

阿灿和苏彦一同上来扶她,阿灿见苏彦在,自觉得松开手。

江见月没有挣开,就着他臂弯缓了会,开口道,“让侍者备些水,朕沐浴。”

她也出了一身汗,衣袍上尽是长生口中的白沫和来不及给他脱靴被他踢到的足印。备水的功夫,她靠在榻上养神,眉宇间疲惫又萧瑟。

苏彦僵硬地站着,看她面容,又看她还留着齿印的手指,最后目光缓缓落在长生身上。只觉气血在胸腔中翻涌,一层层冲溃他的理智。

守在一旁的阿灿看他一眼,轻叹了口气。彼此沉默,不忍打扰休憩的母子俩。

苏彦是在江见月去沐浴的功夫里,从阿灿口中知道了他缺失的年月中,她完整的心境和他们母子的情况。

长生是四个月大的时候确诊的病,乃痫症。起初是没有预见性的发作,后来稍好,受惊心绪激昂才发病,慢慢地又变成换季时发作,如今控制到只要吃药、定时调理便可维持一月发作一次。

而他每回发作便是方才那副样子。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战栗中欲咬舌头,所以需要抠住他牙口。

长生说话晚,长得瘦,牙齿都晚同龄的孩子许多才长全。江见月舍不得他咬软木,每回都给他咬自己的手指。

就这样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养了他两年多。

好在医官半年前会诊,说他如今病情稳定许多。但还需再继续稳定一两年,保持这个状态,如此日后只要他不患旁的大症,不受伤,便可同其他孩子一样,年寿可常。所以未来两年的调养和治疗便尤为重要。

阿灿讲了许多,苏彦也都记下了。唯有其中一处,他记得窒息又刻骨。

长生的这处病症,原是从胎中带来的,是因为当初早产,在母腹憋闷太久所致。

所以,江见月那样不愿见苏彦,那样怨责他。她甚至没法同自己和解,更遑论他。她将宫门关上,退回彼此送出的东西,将他放逐到千里外的战场上……

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子里,时间的流逝,长生的好转,他的态度和付出,终于让她慢慢释怀。

入冬的第一场雪,很快染白了大地。

苏彦疾步走在廊下,朔风拂起他大氅,雪花落在他肩头。他穿廊而过,拾阶而上,女子打开殿门的一瞬,便被他抱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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