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319)+番外
在南燕时,她便下了决心,要将舅父送来皇姐的身边。
只是这厢一门之隔,还见不得。
乃小公主如实说,后道,“让君母歇一歇吧。”
闻她用药睡去,苏彦定下心,频频颔首,荣嘉便道好。
诸人已经转身,却闻殿中隐约的声响。
是女帝的声音。
药物的刺激疼痛让她发出隐忍的呻|吟,她原是极能忍耐的,此时出声,是不愿再忍耐。
越过了礼法身份,辨清了时局阴诡,终究拼不过生死阴阳。
十年生死两茫茫。
未央宫中的山呼万岁,和他的遗言都是诅咒。
你如何忍心这样待我。
师父!
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震落在男人耳畔。
苏彦回首,尘满面,鬓如霜。
风动帷幔,烛火摇曳,一只素手从帘帐伸出,在虚空中摸索。
他挣开拦他的侍者,一步步走向她,终于将一截袖角放入她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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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手腕间指腹薄茧的粗粝,掌心袖角布帛的纹络,都是实实在在的触觉。
江见月在一个瞬间停滞了全部动作。
周遭的一切也静了。
诸人退去,殿门合上。
她的手被人握着,袖角在掌心滑落。
隔帷幔帘帐,观上头人影。
是面对她的位置,半弯着腰立在她榻前。
一双未经描摹的杏眼,其实有些钝了,眸光也不复年少的清亮。这些年,病痛折磨着她,思念缠绕着她,她将精力眼神都放在了政务上,旁处便挪不去心力。
很多时候,回来寝殿独处时,她都闭着双眼。
太医令说这样挺好, 可以养养神。
她笑笑不说话。
她闭眼, 原是想看一看白日天光下看不到的人。
然,这么多年了,故人从未入梦来。
她阖目时满心期待,睁眼时空空如也。
今朝, 今朝竟看见了。
她就这般静静望着,垂下了手,攥紧了那截垂在榻上的袖角。
帘帐缘何抖动?
是他又要离去?
她扑上去抱住他。
她再怎么长大,也没有他那样高。以往并肩而立,都要掂足方能吻到他额头。但他从来温柔又体贴,都是自觉低下头。或是抄起她膝弯,如抱孩童般抱她在单手圈怀里,剩下一只手轻抚她后脑,自己仰首看她。
“不论是臣的陛下还是妻子,低头或仰望,都该是臣来。”
他在情爱里说的话并不多,但说了就很动听。
“把头低下来。”她是膝行上去的,帘外的那一只手搂着他的下半身。他仿佛有些被吓到,直起了身子。
于是整副高大的躯体阴影投下彻底笼罩她,她便显得更小了。
但他很听话,低头。
隔着层层叠叠的帘帐,在外头的那只手寸寸上移,箍紧他腰腹,将面庞贴上去。并没有雪中春信香,只有一阵阵浓苦的草药味。
但她也是满足的。
“……皎……”
“别说话。”她隔着帘帐呢喃,“低头,吻我。”
他从命,吻她。
吻印在纱帐上的轮廓。
是她的发顶,额头,眉眼,鼻梁,唇齿。
唇齿间相依,相濡以沫。
软的触感,热的体温,甜的女子的味道。
如何越过的帘帐?
如何被她圈入帘帐中?
苏彦有一刻清醒,推开她,扼住她,“等、你好些……”男人无论何时何地,最在意她名声,最疼惜她一幅身子。
她幼时,他当娇蕊温养。
她长大,他当神明供奉。
却是他杞人忧天,想太多。
才用药的女郎,在缓过了片刻前的疼痛后,体内暖流争涌,滋长出她久违的劲头和力气,比之长久昏迷初醒的男人,手足力道都要更充沛。
她是君,从来都是她俯瞰众生。于是便翻身纠正了他原本以下犯上的动作,只用双腿勒住他。
掀开他面具,撕裂他衣袍。
铺天盖地的鸡舌香,同她薄薄皮肉一起将他包裹。
她是林间丛野里不可貌相的小兽,明明瘦弱不堪却牙口锋利,身姿矫健,咬竹踏叶,激起清泉四溅。
她在力竭中喘息,嘴角噙着一抹笑,双眼在半睁半阖中合上,将他锁入她眼眸。
“师父!”她餍足喟叹,涨红的眼角有些湿润,手中还抓着他袖角。
苏彦没有离开,给她擦洗后,坐在床头陪她。
好多事涌上又退下,好多话到了唇边又顿住,是近乡情怯,脑中一片空白。原也不要再想,不必再说,往后余生,这样相守便已很好。
铜台烛蜡少去几层,滴漏声响,已是午夜时分。
苏彦掖好她被角,忍不住又亲她面颊。他也想用力咬她一口,确定不是在梦中,到底没有舍得。
只低头看自己胸膛肩头一排排泛红的牙印,感受丝丝蔓延的隐痛,一样可以告慰自己。
是真的。
小姑娘在这会睁开眼,眼中热浪褪尽,连带柔情也不见,只一瞬不瞬盯着他。
她将他推开些,坐起身卧在榻上,眉眼里少了温柔色,但也不冰冷,只含笑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