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见月(57)+番外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内忧外患。

而昨日里,江怀懋苏醒后,他私下见了一面。向他提议,许他召回八万苏家军,以用来防不测。

其实他不报,私下也可调动苏家军。

大魏立国四年,江怀懋不仅没有收缴他的兵权,还许他不经虎符便可调动。如今他欲用却先呈,除了尊君,还有另一道意思,乃表一颗忠心。

誓死效忠,不生二心。

江氏不是没人,还没有子孙断绝。

苏彦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双眼,目光落在被褥之中的少女脸上。

他看着从锦被边缘伸出的一只柔荑,细长无肉,皮下透筋,指尖隐隐泛白,乃是施力之故。

不过大半时辰,他云纹深衣的袖沿便被她抓出道道褶皱,留下两道划痕。

平素想他,偶尔撒娇,她扯他袖摆都不会出现这种想象,除非是发病胃中绞痛难以抑制的时候。

齐若明说她这遭晕倒,只是风寒加之心绪伤感之故,不曾发病。

但是苏彦看着心惊,于是唤醒了又开始攥他袖角的少女。

“师父?”公主唇色灰白,打着寒颤醒来。

“胃里痛不痛?”苏彦摸她额头试温,确定没有发烧。

公主扫过男人皱巴巴的衣袍袖摆,知道他以为自己发病了。

自然不是的,大约是杀了人,杀了自己的手足。

虽他们非死不可,但毕竟第一次……她低头看自己的一双手,半晌摇头道,“封凉台上有些吓倒了,现下好多了!”

苏彦点点头,目光始终凝在她身上,良久道,“再躺躺!”

江见月听话躺下,问,“师父有事?”

苏彦看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色,薄弱纸片的躯体,瘦削不堪的肩膀,摇首道,“无事!”

“师父说谎!” 公主侧卧榻上,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今时下,您那样忙,若无事,即便是心念皎皎,伴一会定就去办公了,即便守在这,也定是带着卷宗在身边的。今日这般,当是有事而来,还是与皎皎有关!您说吧,何事!”

“如今时下——”苏彦没有接她的话头,却重复这四字,“你觉得是怎样呢?”

不过数日,秋风就变得又急又烈,卷落叶无数,令百草堪折。

屋内的话语落下,经屋外风声嘈杂,但是苏彦还是听得格外清楚,不禁有些失神。

小姑娘将“如今时下”分析的头头是道,除了边境南燕遗漏外,几乎无差。

她从榻上起身,虽不曾更衣理妆,但依旧姿态规整,恭敬道,“皎皎晓得的,如今朝野上下定是为了国祚之事纷乱不休,我前头欲去见父皇,其实也这事。”

“你为这事?”苏彦愈发诧异,“你为这事,欲做甚!”

公主望向对面的男人,只将单薄的背脊挺的更直,拂去鬓边散发,拢正衣襟,方深吸了口气道,“我欲向父皇自荐,让他将皇位传给我。”

江见月是这个想法,只是去之前她是想先见苏彦的。知晓如今事急,方才讨要参汤。毕竟,江怀懋眼下,清醒一次很是不易,却不想苏彦这个时候过来,亦告诉他天子稍好了些,她便也眠了眠养精神。

这会也该说了。

却见苏彦愣在一处,一瞬不瞬看着她。

“师父!”江见月再次抓住他的袖摆,死死攥着,“我知道女子登位实属荒唐,古来不曾有过。古来有的是归于后宅,相夫教子,少露颜面。然皎皎也不是为了抛头露面,是为了这天下安宁。若我江氏此刻无人承位,那么当纷乱再起,国土再裂,民不聊生。这天下,又会有无数个皎皎,颠沛流离,逃生丧生于战火中。”

论及“颠沛流离”,江见月的眼中到底涌上了热泪,一合眼,便如珠滴落,点点染湿苏彦袍袖,“其实也不必说什么为天下安宁!天下那样大,皎皎这样小,能有多少力,多少作为!且算是师父救护养育皎皎一场的回馈。您说从不望我报答,也无需我回报,说回报的最高境界是传承。那么皎皎如斯传承,您救护了我,容我也去救护旁人,尽可能免战火,免/流离。皎皎去那个位置,您若觉得皎皎孺子可教,您便如同当年一般教导我,我定好好学。若您觉得,我在那位上,甚是荒唐,也无妨。我可以做一尊龛上的泥塑,做一个傀儡,万事你们做主。我能为你们得这一刻过渡时短暂的平静,尽可能让血流的最少,人命活得更多,便是在您手中重生一遭的意义。”

苏彦眼眶已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反手握住了公主的双手,将她紧拢于自己掌心。

他从未想过,这样单薄的躯体里,竟有如此强大的想法和悲悯的爱意。竟一时哑了话语。

江见月只当他还在犹豫。

的确,这是不为人敢想的念头,但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只继续道,“师父,我还记的挂在虚室生白台中,苏太尉留给你的话。”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凡利于民而周于事,不必法古,不必循旧。

“我是女子,但是……”

“皎皎!” 苏彦抬手止住她的话,却见他解了外袍衣襟,抓来她的手隔里衣握上他肩膀,胸膛,腹部。

江见月眉宇愈蹙愈深,扑上去扯开了他里衣。一瞬间,顿在原处。

只见苏彦身上纵横交错,残留着数道褪不去的伤痕。

“这、这谁干的?谁敢……”公主抖着手抚摸。

苏彦却拿下了她的手,平静穿好衣衫,“还记得前两年有一回在抱素楼中,我身上的伤吗?就是那会留下的。缘故很简单,我提出限制赎刑罪,要求修改律法。”

上一篇: 回首阑珊处 下一篇: 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