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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86)+番外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有时夷安会歇在那处,楚王妃和梁王妃也宿过一回。都是宗亲得殊荣所住的地方,在自己的寝宫内,但又同自己不在一殿,既近又远的地方,他总在了吧。

江见月跑来外殿,在门边打了个哆嗦。

天还是黑的。

朔风呼啸,漫天飞雪,大地白茫茫一片。

她的长发一下就被吹乱,发间落了雪花。

但她没有停留,跑过去推开了东暖阁的门。

屋内没有留灯,没有烧地龙,没有他的影踪。

其实还可以再找一找的,椒房殿有六处暖阁,三处偏殿,两处温泉台。亦或者他没有宿在这殿中,毕竟是她的寝宫。

他可能歇在昭阳殿,飞翔殿,兰林殿,再不济在宣室殿……

但她没有再去找。

她已经确定,昨夜他没有来。

因为一路走来,从内到外,她都没有闻到雪中春信的味道。

那股梅开千朵,带着湿冷雪意的清香,淡而弥久。但凡他来过,哪怕是来了又走,一夜的时辰,这股香味是散不开的。

即便他来时匆忙,来不及配香囊,系香袋。但他所有的衣袍,都熏了这种香。

阿灿带着宫人追上来,给她囫囵套了双鞋,然后裹上雀裘拥了回去。她们给她换衣,泡足,让她喝了一大碗姜汤驱寒,然后把她塞入被衾中。

她卷起被子往里翻了个身。

阿灿说,“陛下,你现在退烧了。身子还有哪里不适?”

“头还晕不晕?”

“胃里还疼不疼?”

“今个没早朝,你要不多眠一会?婢子让太医令晚些来给您请脉。”

“陛下——”半晌,阿灿又唤了一句,低声道,“您可是在寻苏相?”

江见月翻过身来,两眼望着帐顶,“宫门下钥了,你们也出不去,所以没去请,对不对?”

“陆青去了,持着咱们椒房殿的手令出去的。”阿灿回想昨夜的折腾,一遍遍喊要师父,哪有不去请。

她往卧榻前站了站,给她将被角掖好。

但是苏相没有来。

按陆青的说法,苏彦原本都已经穿戴齐整,缰绳都握在手中了,却在临上马的一刻回了屋子,只说让太医令用心照顾。他翌日再来请安。

风雪肆虐天,他弃马车而骑马,可见是万分心急的。但却又不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缓缓说与主子听了。

卧榻上的少女并不言语。

她看着帐顶大朵大朵盛放的并蹄莲,簇拥着中间的鸳鸯戏水图,感觉很是刺眼。

倒也不怪宫人。

这椒房殿历来都是皇后虽居宫殿,所谓椒房盛宠,自然该绣这样的图案。

前郢的殿宇至今数百年了,也难怪他们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她很体贴地给办事的诸人寻理由。

有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拢在被衾中的手攥着被褥,一点裂帛的声响,指尖透过布帛掐入掌心。

痛意和阿灿的话,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她道,“明日让他们换了这帘幔帐子,换些素净的。”

阿灿愣了愣,须臾反应过来,连声道好。

江见月往外侧翻过,总算给了她一个眼神,“半夜大雪,辛苦陆青了。”

想了想又道,“师父不来是对,朕也没事,来回闹一出说不定还让他着凉了。”

她这样想念师父,是为何来着?

往前推去。

是昨日在未央宫前殿里,师父带头捐供,惹了世家众怒。她想保护他,抱抱他,不许人欺他伤他。

再者,他欲来未来,是因为怕误她为君的名声,怕御史台言官的口诛笔伐,怕她不安稳。

这会要是为他不来而恼了,岂不是适得其反,莫名其妙!

就如师父教导她,要克制,仁爱,要悲悯世人。

她又看了眼帘帐,所以事出有因,不能罚她们。

尽管,她是生气的。

她轻轻揉着掌心破皮处,但是止不住疼,便索性又掐了起来。

她有些困,却又很想寻人说说话。

于是笑了笑,往后挪过些身子,示意阿灿坐下来,细声细语道,“姑姑,你陪我说说话。”

弃了“朕”字,阿灿便愈发怜惜眼前的孩子,点头坐下来。

静默了好一会。

江见月道,“姑姑,可是前头子檀师兄生病,那样远师父也去的。他连夜赶去。”

“婢子听您说过,那不是苏校尉病得快不行了吗?”阿灿慈爱地给她将鬓边碎发别在耳后。

“可是,他有阿母,有舅父,有外祖,那样多的亲人,他们都在。师父晨起也能行。”

“那苏相不也是他亲人吗?真论起来,除了他阿母,舅父外祖,都亲不过叔父,他们乃同宗血亲。”阿灿一边解释,一边往被中塞了个手炉。

小姑娘体虚,被窝总是睡不热的。纵是这殿中暖如春日,她还是手足冰凉。

阿灿不知道她手心的皮被抠破了,便也不知这样给她手里塞一个暖炉,没让她取到多少暖,反让她一阵阵刺痛。

但是江见月自己都没当回事,没吭声。

“陛下如何论起这档子事来了?”放好手炉,阿灿问道。

“随便说说!”少女摇摇头,手抓在暖炉上,闭起了眼睛。

这个世上,血亲未必及师友。

但是师友的情分,多来也抵不过血亲。

她很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血亲。

*

这日,她又睡了一觉,梦里都是师父。

醒来时,师父已经在了。

因为即将辰时。

纵是没有早朝,也到了中央官署、各办公府衙上值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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