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8)
不快地扁了扁嘴,宋宛容已经在想,今日该用些什么法子,让殿下彻底厌弃红袖。
在此之前,宋宛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戏子花这么大心思。
……
萧祁白也没想到,他会对一个戏子花这么大心思。
等在书房里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竟然这么多日没见她了。
那一日,她唱完那出戏,抱着小狗的尸体离开。
夕阳下,身影踉跄可怜。
是他见她的最后一眼。
这几日他不理她,她也再没差小倌儿来找他。
还是那样,性子倔,不肯低头。
日后还是得再花心思调教才是。
萧祁白想着,裴刃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他脸色苍白,微微喘息:
「殿下。
「红袖她……不见了。」
萧祁白骤然起身。
砚台被带翻,淋漓的墨汁溅了宋宛容一头一身。
萧祁白的身上也全是墨迹,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只是颤声道:
「你说什么?」
裴刃的声音带了哭腔:
「姐姐……姐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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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
两个大箱子封在角落里,打开,里面是戏服、行头、道具。
全都留下了,一样也没带走。
班主哭丧着脸:
「殿下,我是真不知道啊。
「她那日不是被您叫去王府的吗,您没把她送回来,小的也不敢问呐。」
萧祁白闭了闭眼,额角青筋暴起。
「她的身契呢?」
「在!这个肯定在!」
班主来了精神,招呼弟子们:「去,把我那口黄铜箱子抬来!」
箱子打开,最上面的就是红袖的身契。
班主双手拿起,奉给萧祁白:
「殿下,您看。」
那身契存了太多年,一股樟脑的气息,萧祁白嫌弃地看了一眼,没有接过来。
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身契在就行。」
他揉揉眉心,声音笃定:
「没有这个,她出不了江陵城。
「去找,在这城中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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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祁白不知道,我不需要身契。
每到一个新的城门下,小宦官站在车头,将陆进安的腰牌晃一晃,守城军便立刻扬起笑脸,直接请马车进城。
根本没有人盘查我。
「在想什么?」
陆进安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
我回过神来,低头研墨。
这些日子,他需要人伺候笔墨时,都找我来。
我努力装出不通文墨的样子,好几次差点露出破绽。
此刻,陆进安盯着我,眼神如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
我索性坦白:「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贵妃不杀我。」
陆进安笑了笑。
低头用笔在白宣上绘下一朵墨莲。
「莲花本无罪。」
……
从陆进安的房间回来时,其余三个女子正准备休息。
谢如淑性情沉稳,不爱多言。
李九娘还是孩童心性,除了什么时候开饭,其他都不太关心。
只有展明月吊起眼睛,恨恨呸我一声。
我不理她,她更加生气: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引陆大人?」
她声音很大,谢如淑试图阻止:「明月,慎言。」
然而阻止不住。
「我要说!她既然敢做,我怎么就不敢说?依我看,早点确定了她是红颜祸水,就只送她一个人进宫!何苦还要我们几个陪葬!」
此话一出,谢如淑垂下了眼。
李九娘坐在一边,紧紧攥着她手里的小猎刀。
这是她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
她年纪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除了每天问吃什么外,她也怕死。
她只能握紧这把猎刀,尽管这可能没什么用。
月光照进来,我心里突然一动。
蹲下身来,凑近展明月的脸,我低声问:
「所以你勾引陆进安,是因为想活命吗?」
展明月骤然红了眼睛。
我明白了。
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宦官,都在宫外有宅子,有家室。
陆进安又是权宦之首,一度有九千岁之称。
不怪展明月动了这个心思。
漫漫长路里,能求助的,也只有陆进安。
沉默片刻,我深吸一口气:
「陆进安不可能保你。」
展明月瞪着我,不死心:「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吃过男人的苦。
我在江陵这么多年,也算见过无数达官显贵、王孙公子。
能身居高位的男人,在权力与情爱的选择之间,从来毫不犹豫。
更别说陆进安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
但凡他会犯这种糊涂,就不可能走到今天。
然而这道理跟展明月说不明白。
我退了一步:「就算他愿意保你,又能如何?
「九千岁之上,还有万岁爷。自古以来,君夺臣妻,就是一句话的事。」
拔下手中的簪子,递给展明月。
我说:「你要是真想求生,就该意识到,现在最要你命的,是你这张脸。」
方才我一直在想陆进安说的那句话。
他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
「莲花本无罪。」
罪的是妖妃。
只要能够不被皇帝看中,贵妃就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月色寂静。
谢如淑已经想明白了。
她的脑子是我们几个里转得最快的,立刻看向展明月:
「明月,阿绯说得没有错。
「要想活命,我们必须证明自己绝无可能入宫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