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聆听怪谈诡则[无限](196)
死人是真实的,鬼怪是真实的, 他有可能会死也是真实的。
范意十分确定,他的精神没有出现问题,车窗外的雾气也绝不是幻觉, 某种他理解能力之外的东西正在他的认知里生长, 打破他固有的观点。
乘务员打断了范意的思绪:“那么, 您打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车票呢?”
范意犹豫片刻,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口香糖。
他忐忑着, 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乘务员的反应。
好在乘务员没有与他多纠缠,它收下口香糖, 从餐车上取下了一块木牌,继续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微笑:
“您的车票,拿好。”
随即乘务员便推着餐车, 往后继续了。
询问下一个人。
初晴就坐在范意的后面,她看到范意的表现,也有样学样,用一支笔和乘务员换了木牌。
看来购买木牌是没事的。
范意垂下目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抱着蒙混过关的侥幸抹掉冷汗、松一口气,下一刻,后座陡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听声音是个陌生的男性,范意心中一乱,可他无法挣脱座位,也不敢回头看。
只能听着接下来的声音,他今天听到过无数次的撕裂声,数着剩余的人数……
是人首分离,不少没能幸免于难的前排是这样死的。
新死的那人离范意不远,血流到范意脚边,似乎还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沿着走到滚动,碰撞到厢壁。
范意闭住眼,把头圈进了膝弯里。
他咽住卡在喉间的抽泣,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反胃似地干呕了好几下,眼睛又酸又涩,头脑有些发晕。
对方临死前,和乘务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也要一块木牌。”
乘务员把木牌给他后,就直接扯掉了他的头颅。
砰地发出闷响。
为什么?
那个人明明和他,还有后面的女孩做了一样的事——问乘务员要一块木牌。
为什么只有他死了?
范意控制不住地去回想,越是想忽视,就越是循环,对方刚才和乘务员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里,在短短几秒内反复回响,如此清晰。
死者说:“我也要一块木牌。”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是索要木牌的行径,还是……少了些什么?
范意回想着自己最开始说的话。
他问:“我该用什么方式来支付车票?”
乘务员说:“您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而初晴和乘务员交易的时候,也主动拿出了自己的东西:“我用这支笔来和你换木牌,可以吗?”
他们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换。
包括身体部位。
不说代价,它便自取。
范意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正确,他生怕自己误人子弟,有些犹豫,也不敢发声。几次想开口讲自己的发现,都被他闭了回去。
直到下一个拒绝木牌的人同样被扯了脑袋,尖叫刺进耳膜,死不瞑目的双眼和头颅一起滚到他身边之后,范意再也承受不住了。
不要再死了。
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死去了。
“东西……”
范意捂住嘴,努力抬高声音,声音从指缝里艰难地漏出,短短一句话,要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们要找乘务员换木牌,换的时候,记得说……”
“记得说,要拿什么东西,来做交易。”
“可能是这样。”
就在范意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列车的显示屏上,红字跳动。
【Please get off at the next station.】
【请在下一站下车。】
这行字只出现了片刻,紧接着画面闪烁,又跳回了原本的字节。
【Carriage No.18】
【18号车厢。】
【Get off at Carriage NO.1】
【在1号车厢下车。】
【You will arrive in heaven.】
【你将抵达天堂。】
红字在最后一句话上做了片刻的停滞。
须臾,它再度缓缓变化。
【Now, you are free to move around.】
【现在,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座椅上紧抓着范意的力量,骤然松开。
*
所有的站点都需要有人下车。
列车缓慢停止,停靠在了不知名的下一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雾,浓浓地包裹着,伸手不见五指。
这节车厢里还活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来到车门前,和另一节车厢的幸存者一起汇合。
范意有些头疼,听不清他们的讨论声,好像还有人在抽泣,他茫然地看着车门外的雾,探出了一点手。
好痛。
等范意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被身旁的少女拉住,对方冲他摇摇头,皱着眉说:“你受伤了。”
是坐在他后面的女孩。
那时的范意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可现在是在梦里,他轻而易举地,就在心中呢喃出声:初晴。
南诗情。
范意把被割破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没事。”
他在嘈杂的相互询问声里,突兀开口:“是车门。”
初晴:“嗯?”
范意看着外面的雾,无力地往后退了两步,软得几乎站不住:“刚刚割破我手的,是车门。”
车门明明开着,往前踏上几步,就能离开车厢。
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投过视线问他:“怎么回事?”
范意不太会组织语言,有些语无伦次地捂着手:“这个车门,在假装自己开着。”
……
如果放在平常,肯定会有人去笑范意,说他在讲无稽之谈。
但是他们现在的遭遇,本身就是一种荒谬却无可辩驳的事实,谁都无法保证这里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一个个神情严肃,往远离车厢门的位置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