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梁山(8)
18.
之后日子一天天地过。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老丈人坐在餐桌上喝闷酒。
我正好带了点冷盘回来,我往餐桌走,老丈人也喊我过去。
等我坐下后,老丈人拿了张存折出来。
我眼睛都瞪圆了。
「爸,您这是……」
他冲我立手掌,示意我先别说话。
我沉默。
老丈人说:「女婿,我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年纪很大了,我们老两口有攒钱的习惯,起初是给儿子攒的,但是儿子出意外死了,后面就想把这个钱攒给女儿,现在女儿也不在了……我们老两口……攒不动了,你是个男人,现在还当爸爸了,你要担起责任来,这笔钱,我现在给你,你是做生意也好,是继续攒着也好,爸都支持你。」
我震惊,看了眼存折上的钱,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爸,这钱您和妈留着养老呀。」
他喝了口酒,摆手,冲我竖大拇指。
「女婿,你是这个,从你坐牢出来,到现在,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孩子,我认你是我亲儿子你知道吧。」
我点头:
「知道。」
「这个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给儿子就挺好的。」
这时,丈母娘也过来:
「是,你就听你爸的,咱们是一家人,不要那么计较得失。」
说完,丈母娘把存折塞进我手里。
我又一次沉默了。
我终于知道李芳为什么这么善解人意了。
她真的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
我惭愧得红了鼻子。
「谢谢爸,谢谢妈,我一定孝顺你们。」
19.
我从餐馆辞职了。
走的那天老板娘还抹着眼泪跟我说:「小黄啊,真是老天不开眼啊,怎么光挑善良的人害呢?你以后有什么难处,你记得来找姐,姐得拉你一把,啊。」
我只能说谢谢。
……
后来我拿着老丈人给我的钱,还有之前刘哥给的钱,凑一起开了间小馆子。
卖拌粉、馄饨、盖浇饭之类的,招牌叫黄记小吃。
馆子不大,就十几个座,现在就我一个人做,丈母娘在家里帮我带孩子。
早上五点起床准备,晚上八点关门,一天净利润大概在八十块左右。
也别小看这八十块,00 年工地散工一天才挣 30,我一个人能顶两个半的工地散工,算很不错了。
一个月林林总总能赚到两千五,是我原先当厨师工资的三倍。
照这个进度下去,我能攒不少钱。
后面经营了七八个月,因为我用料扎实,生意更好了,现在每个月能挣三千多。
那时候真的干活有劲。
20.
是在 2000 年的 9 月份,第三件坏事来了。
93 年那个晚上被我打爆一颗肾的男人,时隔七年,我再次见到了他。
我记得他叫孟伟,他看上去老了不少,胖了不少,剃了个光头,身上还多了几道疤。
那天,他一个人进店,看了眼菜单,就叫了碗招牌馄饨。
我起初没认出他。
是给他送馄饨的时候他认出了我。
他当时叫住我:
「诶诶诶,眼熟啊。」
我这时候才认出他,但我低头不说话。
开小店最重要的就是与人为善,不能闹事。
「是,好久没见了,这、这馄饨趁热,我店里的招牌。」
谁知道他把馄饨推到一边。
「老子怕烫,市里这么大,又让老子碰见你,因为你,老子给摘了一颗肾。」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就一颗肾是什么感觉吗?隔三差五就会腰痛,身子会有一边侧着难受,尿有时候是黄的,有时候是棕的,都他妈是你害的!」
「是我的错,我也蹲了四年牢,这事能了吗?」
「了?我呸!你休想!」
他甩手把馄饨碗砸了,然后指着我这个店,说:「你今天让老子碰见了,老子能让你把这个店开下去?老子非搞到你破产!」
说完,他扬长而去。
店里此时有两个客人,我只能跟他们赔笑。
「对不住,老熟人。」
我一边说,一边弯腰捡碎碗。
第二天,我开店,早餐的时候还挺好,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就看见孟伟带了一帮人坐进我店里。
天气比较热,这些人都是光膀子纹身嘴里叼烟的人。
瞧上去接近三十岁吧。
他们带了副牌在我这打,有客人靠近他们就把客人喝走。
我站在小厨房一时间没办法,只能先包馄饨。
可是一下午了,孟伟打了几个小时的牌,把店里的风扇都对着他们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动了报警的念头,可那时候我没手机,店里也没座机,我只能在厨房里,想着今天以后,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也许就走了。
可第二天,他们来得更早,八点左右就到了,幸好是在做完学生的早点生意后来的,没吓着学生。
他们带了两扎啤酒和瓜子花生,还有麻将。
生生把我这里当作了棋牌室。
今天也毫无疑问地,打了一天的麻将,晚上九点才走。
我不敢把这事儿告诉老丈人,我怕他着急。
只当等孟伟的气消了这事儿就结束了。
可一连十几天,孟伟天天来,店里天天亏本。
我都奇怪他们不用挣钱吃饭吗?
后面问了道上的朋友,这个孟伟也是混的,是一个黑老大的亲戚,家里有钱,还有不老少人当官开厂,他就一不愁吃喝的公子哥,整天愿意当个街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