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见状,也都闷不做声。
风是真的很冷,没一会儿,街使也有些受不了了,而且街上也确实没人,眼看前面就是安仁坊的武侯铺,他便道,“去那边歇歇,喝口热水。”
值夜的武侯将他们迎进门,一边倒茶一边笑着问,“怎么来得这么慢?”
“不都是这时候?”街使回道。
“这两天街上影子都没一个,巡街就是走个过场,谁像你那么认真?”武侯笑道,“现在家家都在约束子弟,且得安生一阵呢,至少得等天兵走了。”
街使不悦道,“难不成你还想让他们留下?”
“我是巴不得他们能留多久算多久!”武侯说,“反正真有好处也轮不到我,能省些事不比什么都强?”
街使低头喝水,差点被烫到,只好将杯子放下,“那我们金吾卫吃的亏,就这么算了?”
武侯扑哧一乐,“你这话说的,金吾卫吃的亏还少吗?自从神策军起势之后,我们南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以为还是能让汉光武帝都要感慨一声‘仕宦当作执金吾’的那个金吾卫吗?”
神策军的亏吃得,权贵子弟的亏吃得,天兵的亏吃不得?
真要这么说,他还是更宁愿吃天兵的亏,至少天兵一视同仁,金吾卫吃了亏,别人也不好过。
他的话太有道理,街使无法反驳,但心里的芥蒂却没那么容易消去,干脆转过身去盯着外面的夜色,不说话了。
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凝,盯住一处不动。
武侯刚刚转身端来一盘石子馍,看到他的动作,跟着看去,不由惊讶出声,“那是京兆府的人?”
众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是京兆府的人。”
“这时候,他们干什么去?”
“看这行色匆匆的样子,莫非是要办什么案子?”
街使忽然站了起来,招呼自己的队员们,“走,跟上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众人轰然答应,起身拿起武器。
有案子,那就有好处。
别的人他们惹不起,京兆府还是可以欺负一下的。
“唉,你们……”武侯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去想要阻拦,但还是没来得及。
他略一迟疑,眼看人已经走远,只能摇了摇头,坐下来,就着热水独自享用了那盘石子馍。
罢了,大家所求不同,不是一路人,劝了也无用。
……
“你真看清了,那小贼是往这里来了?”
“看得真真的!”
“那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不见了?”
“会不会是进坊里去了?我们在外头,自然看不见他。”
“也是,他来偷东西,总要进去的。那咱们……”
两个京兆府的衙役正小声商量着,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上了他们的肩膀,将两人吓了个激灵,险些直接跳起来,结果一回头,才发现是金吾卫。
两人想骂人又不敢,憋得脸都红了。
街使仿佛没看见他们难看的脸色,笑着问,“两位兄弟,怎么这时候出门,在这里喝风?”
两人支支吾吾。
街使就自顾自道,“方才仿佛听见说,是追着哪个小贼过来的,人进安仁坊去了?”
两人的脸绿了,愤恨地瞪着街使,用眼神传达出“你知道了还问”的意思。
街使见状,顿时痛快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两天的气都出了大半。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疑虑,又看着两人问道,“那群祖宗可都还在城里,什么样的小贼,胆子倒大,竟敢在这时候出门找活儿?”
两人闭紧嘴巴不说话。
倒是身后的金吾卫士兵开口了,“他们那样的人,家里哪里会留余钱,向来是有多少花多少,没饭吃了,可不就得出来?”
“再说,天兵们都是贵人,这样的日子未必会出门,反而是他们的机会。”
“今天是没见天兵巡街……”
“他们现在白日去街头卖艺,夜里出来得少了。”
还有人着急催促,“队头,再不跟上,人真跑没影儿了。”
街使沉吟片刻,还是贪心占了上风,吩咐道,“你们去叫开坊门,把这两位兄弟也带上,见者有份。”
很快一行人就进了坊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讨论那贼会往哪一家去。安仁坊因为距离皇城足够近,住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三品大员,不管哪一家,只要能得手,收获都不会差。
小贼当然不会走正门,所以他们只往偏僻之处走,转了半天,却一无所得。
正烦躁时,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一行人连忙追了上去,然后就迎面撞上了匆匆走出来的黑袍人。
此刻,金吾卫脑海里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认为此刻出现在坊内的可疑人物定然就是那小贼。
折腾了这么半天,每个人心里多少都累积了一点怨气,这会儿总算抓到了人,别的都不管,先一拥而上把人按住,给对方来了一顿拳脚。
等大家都出完气了,街使才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开,自己上前蹲下,将手中风灯放在地上,一边报出金吾卫的名号,一边伸手将那小贼头上的兜帽揭开,口中还骂道,“你小子挺能跑啊,我……”
看清了兜帽下面的那张脸,街使手一抖,兜帽重新落了回去,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忘了他此刻是蹲着,于是直接在地上坐了个屁股墩儿。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力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鹅,发不出任何声音。
“队头?”见他的反应不对劲,立刻有两个士兵上前要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