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的玩家虽然不怕她,但莫名有点心虚,举着两只湿淋淋的手,无措地站在原地。
雁来忽然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到了她身上。
“啊!”玩家不由得叫了一声。
这声音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原本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众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动起手来。这回雁来的身份也不管用了,很快就彻底淋成了落汤鸡。
当然,她也没有放过其他人就是了。
很快所有人就都淋湿了,继续互相泼水也没什么意思,大家对视一眼,默契地四散开来,去攻击水边的其他人。
旁边的人往往猝不及防就成了受害人,反击不成之后,就会主动加入,去迫害其他人。
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这场游戏。
不过动静太大,已经足够还未被波及的人察觉并及时远离。
也有些人依旧毫无防备,比如正在低头苦思诗句的李贺,忽然兜头被人浇了一身的水,整个人都傻了。
安西军人人都喜欢他、照顾他,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出现。
正发着呆,旁边一个熟悉的玩家凑过来,不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锅塞进他手里,“你之前不是想参加泼水节吗?现在机会来了。去吧,皮卡贺!”
第144章 这不是只要板起脸就能把人吓住吗?
阳春三月,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身上的衣裳也早已换了单衣。今天风和日丽,太阳晒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即便是李贺这样的身体,也不用担心湿了衣裳会生病,可以尽情玩水。
所以他只迟疑片刻,就端着小铁锅下水了。
还真别说,这用来煮粥烧水的双耳平底锅,舀水贼好用!
第一个幸运玩家被他从头到脚浇了一锅水,顿时一脸懵逼。
怎么还兴用工具作弊的?!
李贺也没想到这么容易,莫名有些心虚,直到看那玩家弯腰撩水,才反应过来,急忙后退,结果突然被人从后面偷袭,他又匆匆回头去报仇。
这一来一回,李贺也算是彻底融入了这种氛围之中,全情投入,玩得不亦乐乎。
他从小在昌谷老家长大,也算是游遍了故乡的山山水水,但以前的玩,是一种士大夫的赏玩,只以各种风景娱耳目、润心田,却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的放纵狂欢。
就算之前在长安城的时候,跟着天兵一起体验了许多从未体验过的事,李贺也还是保持着最后一点作为文人的矜持,今日却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放开了所有束缚。
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
当泼水游戏结束,大家换了干爽的衣服,躺在草地上晒头发的时候,李贺忽然想到了合适的形容。
应该是像他最喜欢的李太白的诗——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贺没有去过蜀中,他只坐过江南那种晃晃悠悠,如同在一幅山水画中航行的船,所以只能靠想象去描摹诗中的景象,但现在,他好像切身体会到了诗里的情绪。
那样轻快、又那样激越。
又让他想到《庄子》里的句子: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思绪到此,李贺忽然微微一顿,悄悄看了一眼周围的天兵们,心虚地将念头按下。
他可不是在说他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哦,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真要类比,他们也更像是那两岸啼声不住的猿猴嘛……这促狭的念头,让李贺忍不住抿唇偷笑了起来。
结果下一刻就被抓包。
“你笑什么?”拿着一整套梳头工具过来的玩家蹲在他身边,盯着他脸上尚未来得及隐去的笑意,有些狐疑地问。
李贺忙正色道,“没什么。”
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
玩家也没有深究,而是兴致勃勃地问道,“我来给你梳头发吧!”
“这……”李贺有些迟疑。
“哦~”玩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语气一飘,“确实不太合适,还是去找弟妹给你梳吧。”
在这个时代,梳头这种事情还是相当私密的,尤其是男女之间。李贺已经结婚了,这点距离还是要保持的。
李贺新婚未久,还不习惯这种调侃,闻言微微有些赧然,只是不等他做出反应,玩家已经将工具箱往他怀里一塞,起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头笑着叮嘱,“要梳够一百下哦,有时间的话最好每天都梳,这样对身体好,专家说的!”
李贺将信将疑,但迟疑片刻,还是捧着箱子去找家里人了。
她们选择的地方距离水边很远,也没像男宾们那样被泼一身的水,所以这会儿还是清清爽爽地坐在原地赏景,只有活泼爱玩的小弟被天兵拉走了。
他一靠近,祖母、母亲和妻子便同时转头看了过来,看得李贺脚步一顿。
想到自己刚才的放纵都被她们看在眼里,更加不好意思了。
祖母招手叫他过去,看着他手中的箱子,笑问道,“这是做什么?”
“梳头。”李贺将工具箱放下,悄悄看了妻子一眼。
感觉有点怪,因为平时都是他在旁边看她梳妆,现在反过来自己要让对方给自己梳头了……况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已经羞得低下头去了。
两位长辈对视一眼,母亲郑氏轻声问,“可是有什么讲究?”
李贺竭力将这事说得很正经,“说是每天梳一百下,对身体好。”
“那可怠慢不得。”祖母立刻说,“樱娘,你去帮他吧。这日头渐渐高了,晒得我老人家头晕,让你阿娘扶我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