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赶得刚好,就在这一天的夜里,吴少诚病逝。
他的儿子吴元庆本来想将消息上报,至于朝廷多半不会让他来做这个节度使,吴元庆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服众。再说,现在到处都是天兵,藩镇人人自危,与其当这个朝不保夕的节度使,不如向朝廷投诚。
然后就被吴少阳拦住了。
第199章 “大兄弟,你这是把路彻底走宽了呀!”
“阳叔这是何意?”吴元庆看着拦在正院门口的人,又惊又怒地问。
“自然是为了不让人打扰兄长养病。”吴少阳义正言辞道。
吴元庆听得一蒙,“养什么病?”
“兄长重病在身,须得静养。”吴少阳加重了语气道,“元庆侄儿无事就先回去吧,不要扰了兄长的清静。”
吴元庆听得皱起眉头,怀疑吴少阳是不是脑子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阿爷已经去世了。你快让开,我要带人进去给阿爷收殓,不能误了吉时。”
“你才是胡说八道!”吴少阳的脸一沉,“大侄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阿爷分明还在养病,你该盼着他好才是。”
吴元庆还要开口,身后的人拽了他一下,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吴元庆这才露出恍然之色,“你、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吴少阳道,“我也是为了兄长好。”
他长得相貌堂堂,不论说什么话都让人觉得推心置腹,觉得他十分可靠。即便是此刻,带着悍卒守在节度使府的正院外,不许吴元庆这个孝子进去给吴少诚更衣入殓,他也是一脸理直气壮,仿佛吴少诚真的还活着。
吴元庆脸涨得通红,“枉我阿爷生前如此看重你,如今他尸骨未寒,你竟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当真是狼子野心!”
“我狼子野心?”吴少阳哼了一声,“我看是大侄儿你拎不清。你阿爷好不容易才创下的偌大家业,你就打算这么拱手交给朝廷?我怕兄长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吴元庆面色微微一变。
“元庆啊,我看是你糊涂了。”吴少阳又说,“你阿爷人还好好的呢,刚刚才写了遗折,准备向朝廷请封新的节度使。没收到朝廷回函,将后事安顿好,他怎么能闭眼呢?”
吴元庆面露讽刺之色,“你说的新任节度使,该不会是你吧?”
“自然是我。”吴少阳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兄长看重我,大家也服膺我,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没用的。”吴元庆抬起下巴道,“我已经让人入京送信了,你那的遗折编得再好听,也没人会相信!”
“哦,你说的是他吗?”吴少阳闻言一笑,朝后面招了招手。
吴元庆心头咯噔,回头去看,就见自己连夜派出的使者,竟被人押着走了回来。
但最让吴元庆心寒的,却是押着使者的人,那是他父亲的亲信家僮鲜于熊儿,他竟然早就跟吴少阳勾结在一起了,难怪自己的人出不了城。
很快,更多的人从鲜于熊儿身后走出,静静地注视着吴元庆。
都是他父亲平日信任的军将。
显然,这些人已经倒向吴少阳了。
吴元庆不知道吴少阳对他们许诺了什么,他只觉得心寒。不管是吴少阳还是这些军将,若不是他阿爷提携,哪有今日?如今他尸骨未寒,他们却不仅要夺取他留下的家业,还要让他死也不得安宁!
但大势已去,如今府邸内外只怕都已经被吴少阳的人掌控,吴元庆在自己家里说话已经不算话了。
他抖了抖唇,只能转头去看那些军将,“至少要让阿爷收殓入棺。”
吴少阳微微皱眉,有些不高兴。
一些军将避开了吴元庆的视线,但也有人开口道,“是啊,总不能一直这么放着……”
又有几人跟着附和。
到底死者为大,再说他们确实做了对不起吴少诚的事,也怕他真的死而有知。
吴少阳“啧”了一声,但还是吩咐道,“那也罢了,让他进去。”又道,“灵堂就布置在正院,元庆侄儿既然这般有孝心,那就留在院子里为你阿爷守灵吧。”
吴元庆咬着牙踏入院内。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那寥寥几个没出现在这里、应该还忠心于阿爷的军将,能及时察觉情况不对,想到解决的办法。
但这个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灵堂布置好没多久,吴少阳就将这几人也送来与他作伴了,同来的还有节度使府的文官和阿爷信任的幕僚。
吴元庆寄予厚望的势力,已经被一网打尽。
他跌坐在灵前,看着父亲的排位和棺材,心中却是一片绝望。
吴元庆心里很清楚,等吴少阳掌控了局面,绝不会容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少主继续活下去。
他只能安慰自己,吴少阳的想法没那么容易得逞,不说朝廷如何,就是天兵,也必不会允许他肆意妄为。
天兵,对了,还有天兵!
吴元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件事里最大的错误。
他不该让人给朝廷送信的,应该直接去找天兵求援!
朝廷远在长安,鞭长莫及,就算有心,又能做什么?天兵却就在城中,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让吴少阳投鼠忌器,但天兵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
可惜……
就算现在想到了,他也已经没机会派人出去了。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吴元庆回过神来,凝神细听,似乎是有人在叫“天兵来了”。
他一时疑心是自己太过懊悔,恍惚中出现了幻觉,不由问道,“你们听,外头在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