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每个人都愿意奋勇争先、奋不顾身。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了,更不相信自己战死之后家人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原来的制度已经不能保障他们的利益,大家自然要为自己打算。
然而这样的反应,却惹得剩下的人勃然大怒。
双方大吵一架,谁都没法说服谁,最后不欢而散,回去之后便各自整顿兵马,眼看就要上演一场内战。
……
两边其实都不想打。
如今内忧外患,这支军队已经是吐蕃最后的有生力量,不管是投降派还是忠诚派,都不想这么白白消耗掉。
投降派尤其不想打,毕竟两边实力差距不大,打完这一仗,损失必定惨重,到时候他们哪里还有跟天兵谈条件的筹码?还不如现在就带着手里这些兵马投靠过去呢。
“但现在不是我们说不想打就能不打的,用大唐人的话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啊,他们怎会允许我等带着兵马离开?必定会出手阻挠,不想打也得打了。”
就在大家忧心忡忡时,一位名叫甲央的将领开口道,“那倒也未必,我有一个法子,说不定不用打,就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什么法子?”
“将逻些城的消息宣扬出去。”
“你疯了?那是能说的吗?”
“我们若还是吐蕃的军队,自然是不能说的,否则动摇军心和士气,说不定还会造成哗变。但我们如今要的,不就是人心离散吗?等乱起来了,我等再出面安抚,提出投唐之事。”
“……”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太狠毒了。
众人看甲央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吐蕃人重勇武,行事也比较直来直往,所以他们虽然也尊重聪明、有智慧的人,但是如果过分聪明,就会让人心里不得劲。
在吐蕃文化里,狐狸代表着狡诈和懦弱,都不是吐蕃人喜欢的特质。
现在他们觉得甲央就像是狐狸一样的狡猾。
但如此同时,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一旦成功,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这支大军的掌控权。
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干了。
只要这消息传开,就算有人不愿投降,仗肯定也打不下去了,应该也算是他们的功劳吧?
大军驻扎,别说住房子了,就是有毡帐住的时候其实也少,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在地上挖个坑,一个队的人睡在一起。
所以在军营里,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消息传递得也十分迅速。
不到一天的时间,赤德松赞已经死了,逻些城里拥立了新的赞普,将军们写信去要补给和援军却根本没人理会等一系列的消息就都传遍了。
仗打到这种程度,吐蕃军队的士气本就已经十分低迷,如今又得知他们用性命守卫的逻些城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自然更加灰心丧气、斗志全无。
赞普死了,新赞普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哪里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呢?
就连两位钵阐布也被他软禁,如今逻些城已经没有人能为大家做主了。
那他们还拼什么命?
这一回的大战,几乎抽走了吐蕃所有成年的男丁,他们若是战死在这里,家里的老弱妇孺该怎么办?
但这些还只是对将来的忧虑,当下最紧迫的是,军中已经没有粮食了!
他们一路撤退过来,玩家追得很紧,自然带不了多少粮草辎重,到了这里倒是得到了一批补给,但这些年为了打仗,国中的征敛既多且繁,就算是富庶的孙波茹,也搜刮不出多少油水了。
好在逻些城是有存粮的,那是钵阐布定埃增为了支援大军,提前调动过来的。
就是知道有这么一批粮食在,大家心里才一点儿不慌。
结果逻些城根本没打算把那些粮食运过来?
士兵们开始慌了,到处打听消息是真是假,他们以后又该怎么办。
如此,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忠诚派的耳朵里,让他们十分恼怒,觉得投降派是真的疯了,一旦军队哗变,那可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更不是随便就能压下去的。
但该安抚还是要安抚,而且还得抢在投降派前面——事到如今,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已经很明显了,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投降派这边正等着消息发酵,就听说另一边已经出手了。
他们并不认为忠诚派目前能拿得出足够打动将士们的筹码,所以有些奇怪,“他是怎么说的?”
“说是要带着大伙儿回逻些城去,救出钵阐布,请他们做主!”
投降派顿时大惊。
他们本以为忠诚派会死守此处,那肯定没几个人愿意留下来陪他们等死。
但如果是回逻些城,那就不一样了。
不仅粮草问题解决了,而且有一支大军在手,赞普也好,城里如今正得势的反对派也好,都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若是能够救出两位钵阐布,重新拥立新的赞普,那更是拨乱反正的功臣。
有不少人都颇为懊恼,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现在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再说,吐蕃如今的境况,这功臣又能当多久?”甲央却很清醒,提醒道,“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站出来收拢人手要紧。”
众人一想也是,便不再多想,纷纷附和道,“对,不能让他带走太多人。”
到了这一步,投降的事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他们干脆直接将消息宣扬出去,大讲吐蕃如今的艰难和投唐的光明前途。
这也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吐蕃如今的颓势所有人都能看得见,那些跟天兵作战过的士兵,感受尤其深。想到只要投降,就不需要再面对那样恐怖的敌人,甚至他们还会变成自己的友军,就不能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