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转下来,好像也就十几二十个人的样子。
不过上了二楼,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剩下的人都搁这儿挤着呢。回廊左右两面墙都险些装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将每个人都画小两圈。
这种情况,到了玄宗朝又出现了,而且还更加复杂。
中宗、睿宗两朝的臣子,能往后挤的都更愿意被放到玄宗那一层去。同样的,玄宗后期则只到杨国忠和安禄山为止,剩下的人都挤到了肃宗那一层。
以至于唐肃宗这位在位仅六年,面对有唐以来最大的内忧外患,还能分心宠幸宦官,搞宫廷斗争的皇帝,手下竟是文臣武将、赫赫如云。
雁来倒也没说什么。
这些大臣虽然都已经不在世了,但还有后人呢,事涉祖先英灵,人家肯定也是有些要求的。
不过,这要是真的死后有灵,他们在地下该有多热闹啊!
很快雁来又觉得也不一定,毕竟搪塞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全是那些不孝子孙瞎折腾,绝非本意。
都能混到一张壁画了,这点说话的艺术应该还是懂的。
不过来到第十二层,雁来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就是说……李纯好歹也登基六年了,怎么这一层的人还没有楼下顺宗的多呢,这像话吗!
李吉甫也很无奈,他已经拼命划拉人了,奈何元和朝的臣子,本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他们可是真的会上门来找李吉甫讲道理的。所以最后只有连杜佑、于頔、张絪这班已经退休的老臣,含泪留在了这一层。
好在他作为语言艺术大师,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许多官员如今都还在任上,未可盖棺定论。”
雁来总不能要求他们以后不许上进了吧?
李吉甫见她不语,就知道算是过关了,立刻笑着转移话题,“殿下请上楼。”
“楼上不是空的吗?”雁来有些惊讶。
李吉甫道,“殿下上去一看便知。”
雁来也就走上了楼梯。
才到楼上,人群中就发出了轻轻的惊叹声。
雁来自己都怔了一下。
因为这一层楼的墙壁上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同样画满了各种壁画,只不过跟楼下不大一样。
比如迎面而来的巨大墙面上,画的虽然也是她,却并不是她身着天子衮冕的威仪模样,而是一片大漠黄沙的广阔背景之下,小小的她跪坐在黄沙之中,微微仰起头,阳光落在她浅蓝色的瞳孔之中,映得眸光一片明亮。
而周围笼罩着的濛濛清光,更是为满身狼狈的她增添了几分圣洁之感。
这竟然是她穿越的那一天。
雁来自己很少回想这些,或者说,就算回头去看,她更多也是看到玩家和原住民的种种令人赞叹的表现,而非她本人。
可是有人看见了她。
并且用这样的方式,将这一幕保留了下来。
在她给玩家剪时长堪比一部电影的视频时,玩家也为她画了这满墙壁画。
雁来心有所感,沿着回廊走了下去,果然,一整层楼的壁画,都只画了她一个人,或者说,画面的中心始终是她,其他人只是作为背景填充和陪衬。
她练习射箭、骑马赶路、站在黄昏的城楼上眺望夕阳,她来到长安、奔赴幽州、远征回鹘,她当上可汗、代摄国政、成为储君……
画面中,她的衣饰与容貌一直在发生细微的变化,不变的是那双浅蓝眼眸里的光彩。
这是……她来时的路。
……
雁来之前给玩家发了投票,问大家是想在凌烟阁绘像,还是在皇宫门口竖雕像。
明明大家都选了成年人两个都要来着。
结果却在凌烟阁里,给她留下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雁来也是通过这些壁画,头一回认真梳理了自己穿越之后所经历的一切。
她之前要重建凌烟阁,只是觉得这种大事件玩家肯定会喜欢,至于她本人,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哪怕其中有一层是属于她的。
但是从此刻起,凌烟阁对她也有了特别的意义。
好半晌,雁来才回过神来,问李吉甫,“她们有没有说过,这些壁画将来要如何处理?”
既然是供奉功臣画像的凌烟阁,这一层将来终究还是要跟下面达成统一的,这些壁画若是直接被涂抹或是铲掉,也太可惜了。
李吉甫笑道,“臣不曾问过,不过私心里想着,可以如之前那般,将功臣绘像画在绢本之上。”
如此,壁画自然就能保存下来了。
不过用臣子的画像挡住她的壁画,显然也不太合适,这绢本画要怎么陈设,还得花费一番心思。
“不妥。”雁来摇头,“既然下面都是壁画,没道理这一层突然变成了绢本画。”
虽说绢本画更精美,但是在尺幅和气势上,还是要比壁画差一些的。
“殿下的意思是?”
“唔……”雁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让她们找找有没有不伤壁画,又能将它遮盖住的办法,再上面再粉糊一层,就能正常作画了。”
李吉甫:“……这不合适吧?”
用绢本遮住她的比划,大家都要不安了,更何况是在她的壁画上面作画?
虽说是隔了一层,虽说是不会伤到下面的壁画,但——
雁来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扮演策划扮久了,也喜欢在这种地方埋彩蛋,期待着将来有人发现的场景。
“我说合适就合适。”她拍板道。
李吉甫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言了。
只是不免嫉妒起自己的同僚们来,唉,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获得的是怎样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