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谋(375)
楚延琛察觉到吴江这语气中的倔强与不满,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就自己动手,将身上的外衣褪下,单薄的单衣在太医院里感觉到些许的凉意,楚延琛抬起头,看着吴江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痼疾嘛,你知道的,大抵是最近太累了点......唔......”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在吴江落针的时候,一道尖锐的痛楚自后心处传来,猝不及防之下令他不由得闷哼出声。
听着楚延琛这低低的闷哼声,吴江落针的动作稍稍一顿,但很快便就继续动手。他低着头,解释道:“你体内的寒毒凝结,若不会是现下早就入了夏,你的情况怕是更糟糕。你就是太能忍,这些天,应当是寒邪入骨,疼你或许察觉不到多少,但这不是什么好事,是气血凝结淤堵,所以你才察觉不到痛,换句话来说,就是痛到麻木了。”
手中的银针落得很快,只是到了最后,便就缓了下来,等到仅仅剩下最后两针的时候,吴江干脆就停了下来,他安静地凝视着楚延琛,注意到楚延琛面上的神色由苍白转为青白,而后变成了灰白,便是唇色也是一片惨淡的浅灰色,他才急速连下两针,银针入体,楚延琛的额上沁出冷汗。
吴江瞥了一眼楚延琛,低声道:“这一口血,是要吐出来的。”
话语落下,便就见着一道血花在地上绽开,楚延琛的唇边沾染着些许血迹,闷闷的咳嗽声随之而出,吴江看着楚延琛吐出这一口暗红色的血,他面上眉头稍稍一拧,随后慢慢地将银针收起。
将最后一根银针收起来以后,他又伸手搭了把楚延琛的腕脉,手腕上冰冷的触觉,令他紧皱的眉头更是拧紧了些许,他将楚延琛脱下的外衣给人搭上,又将热水推了过去,在楚延琛整理衣裳的时候,他回身寻了一瓶药出来,也不与楚延琛多言,便就打开瓶盖,倒了两枚出来,丢进水杯中。
雪白的药丸遇水即化,而那水杯中的水便就成了乳白色,散发着些许清甜的气息,仿若是凝脂般的色泽,给人一种诱人的感觉。
“呐,先喝了。”吴江抬眸对着楚延琛道。
他的目光落在楚延琛的面上,看着对方原先的灰白色逐渐转为气色不甚好看的霜白,心头的忧虑稍稍缓解,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对着楚延琛叮嘱道:“这药你且先用着,用热水送服就可以。这段时间先用吧,一日两枚,用完了你再来找我拿。与你家神医的药不会冲突的。”
“如今尚能有效,说明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吴江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如今忙着很,但你多少还是注意点,你这情况,不是歇一歇就能缓过来的。”
“那一位的情况,也很糟糕,只怕也就这一两天了。”吴江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楚延琛的眉眼微微一凝,他知道吴江说的‘那一位’是指太子殿下,之前在大殿上,他便注意到太子的情况不大好,他本就是久病之人,对于观病情况,多少还是懂的。太子殿下当时的面色呈现的是衰败之相,也就是所谓的死者气相。
一旦出现这般神色,便就说明一个人活不长久了。
及至后来太子殿下无声无息地晕倒的时候,楚延琛便就确定了这一位寄以厚望的储君只怕是没时间了。而宁惠帝应是要苦恼了,但是这个消息却不能透露出来,至少不能在刚刚遭遇了一场叛乱的这个时候透出来。
吴江同他透出这么一个消息,是冒着风险的,要知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这个皇宫之中。
楚延琛叹了一口气,担忧地道:“这一道消息,你不必冒险告知我。我猜得......”
吴江看了一眼楚延琛,他忽而截断楚延琛的话语,压低声音,出口的话语似乎是含在喉咙里,模糊地道:“龙椅上的那位,是真的中毒了。”
听到这一句话,楚延琛面上的神情一肃,他抿了抿双唇,眼中透出一抹犹疑,随后便就轻微地回道:“当真?”
这一场局结束,他一直以为宁惠帝是为了将谢家彻底铲除,以为宁惠帝是做了一场以假乱真的局,可是怎么都想不到宁惠帝竟然是真的中毒了。
无怪乎当时宁惠帝的气息那般不稳,他还以为宁惠帝是为了示敌以弱,为了让谢相爷放松警惕,并且让谢相爷自投罗网的,现下看来,是失手了。
只是不知道这毒对宁惠帝的影响到底是什么。
吴江看了他一眼,便就猜到楚延琛心头在想什么,他握紧双手,双眼微微飘移,扫视了四周一圈,而后轻飘飘的声音传入楚延琛的耳中。
“这毒,伤及根本。”吴江便也就只能探知到这么多了,这还是他的医术极高,从那药味中揣测出来的。替宁惠帝诊病的人并不是他,熬药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嗅觉好,恰好在这宫中乱成一片的时候,去了一趟内殿,嗅了这么一鼻子。
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鼻子,竟然能够让他辨别出宁惠帝的情况不是很好。
听着吴江的话,楚延琛面上的神情一片冷凝,他的眼中满是沉思,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好一会儿,他忽然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来。
“这事儿,你不必多搅和。虽然叛乱已定,但是这才是乱局的开始,你不要凑过去,踏踏实实地做你的小太医便好。”楚延琛盯着吴江的双眸,一脸严肃地叮嘱着。
吴江知道楚延琛这是在关心他,他点点头,回道:“明白,我人微言轻,还能搅和什么?”
楚延琛摇摇头,对着吴江继续道:“不要再靠近内殿以及太子的寝殿,知道吗?我怕宫中要有大变故了。一旦太子殿下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