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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13)

作者: 行之 阅读记录

他生得瘦高,可依旧稳稳地背起了我。

脸颊有些热,我确实醉了。

这是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路,春日时光恰好,宋晋稳稳地背着我,不经意间我的发顶触到花枝,就扑簌簌落下许多梨花来。

我们谁也不曾说话,我轻轻将脸颊贴在他的肩头。

心口又胀又疼,似一场不可告人的梦,借着今日的一杯酒,终于如愿以偿了。

有了这一日,我便够了。

有人一生都在爱,今日或许爱这一个,明日又换个旁的。

可有些人,一生只能爱一人。

这不好,十分不好,可是也没法子。

一朝一暮是一日,朝朝暮暮就是一生。

只要有片刻,哪怕只有片刻,你所想所念哪怕有片刻能实现,这一生也便不算白活。

「宋晋,有什么关于梨花的诗吗?」

「淡淡梨花月,青青客未归。玉颜无一好,不似旧时时。」

他走得稳,声音也极稳。

将一首好好的诗,读得平淡无奇。

「闻声,我同你说过我阿爹吗?他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母亲当初嫁给他是极不愿的,可我阿爹待她,如珠如宝,连大声同她说句话都不舍。」

「只一场风寒我阿爹就去了,母亲却一滴泪都不曾掉,转身又嫁了。」

「我是她生的,自然同她一样冷情冷性。」

「只我心里有一处,不知为何总是温热的。」

他声音低沉,听得人昏昏沉沉总想睡。

「宋晋,你同她不一样的。」除了生得像她,再没一处像的。

「嗯!我也不想做同她一样的人……」

后来他说了什么,我再不曾听见,我真的醉了酒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天边已是一片赤红,满满同他都已走了。

翠蝶做好了晚饭,同赵叔在院里捡豆种。

快清明了,是该种瓜点豆了。

「宋大人多好的人,都怪姑娘那自私的爹,生生将姑娘给耽搁了。」

我立在窗前,听翠蝶说了这样一句。

「是,我看他待姑娘的模样,唉……」

赵叔叹道。

桌上的青瓷瓶里插着那枝将开未开的梨花。

旁人都知道他好,只他自己总不知道。

清明那日,我要陪阿公去看阿婆,阿公不让我去,让我换个日子,说他有悄悄话同阿婆说。

我看着阿公的背影,他早已弯了脊背,走路时也已脚步蹒跚,我看着阿公的模样,心生悲凉。

或早或晚,总有人要走,昨日还好端端同你说话的人,明日或许就再也见不着了。

并不曾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是一场沉默的又再平常不过的生死离别罢了!

只离开的若是你爱的人,你要怎样才不伤怀?

我跟在阿公身后,我去看我的阿娘,他总不能不允吧?

第22章

我们去得晚,就是为了避开我阿爹,坟前有供果,也烧过纸了。

我阿爹那样的人,能在这样的日子里给我阿娘烧捧纸,实属不易了。

我不愿恨他,毕竟我阿娘走时他还年轻,总不能让他孤身一人到老吧?

可我也不能再像对待父亲一样待他了。

见了面还能问一声是否安好,对我们而言,已是最好了。

阿公坐在阿婆坟前絮絮叨叨说话,我给阿娘烧了纸,也不去扰他,远远地寻了处山坡坐着。

阴沉沉的天忽然下起了雨,不大,却让人心忧难受。

我出门时带了把伞,便给阿公举着。

他老了,我不能允许任何一点点可能的意外发生在阿公身上。

若是可以,我愿他能长命百岁。

我却知他心事,阿公想在他走之前,看到我能寻个护我的人,下半生安稳无忧。

我愿意试一试,只为了阿公,我也愿意一试的。

阿公请了东京城里极有名的官媒给我说亲,以我的年纪,要寻门好亲事是顶顶不容易的。

毕竟谁家姑娘没毛病会养到我这般大还不曾嫁人呢?

于是我日日不是在相亲,就是奔波在相亲的路上。

媒婆介绍的对象并不十分差,家底都还可,只个个是鳏夫。

年纪从二十到五十不等。

我每日兴冲冲地去,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怪只怪我长得不够倾国倾城,不能让旁人对我一见倾心。

又怪我脾气和耐心亦不够好,实做不到贤良淑德善解人意。

让我在家相夫教子,我只能说抱歉。

我已见过更广阔的天地,一颗心已经不够安分。

我已同旁的女娘不一样了,我知。

原来要找个知我懂我之人,是这般不易。

只可惜了我阿公的几十两养老银。

直到我见了最后一个相亲对象亦无果时,豆苗都长出老高了。

日子又清闲起来,我已许久不曾做过针线了。

如今却依旧能耐着性子给阿公制衣做鞋,对我来说这已是大不易了。

白石来的那日,是春日里最热的一日。

我坐在院里给桃花儿讲《西厢记》,桃花儿撑着脸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

白石一进门就要水喝,桃花儿连着给他倒了三杯,他皆一气儿喝了才算好些。

我一看他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不知是有什么急事儿还是天太热的缘故。

我让桃花儿给他搬了张凳子坐着说,他倒是个实在性子,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姑娘,你同我去瞧瞧我家大爷吧!」

松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宋晋怎的了?出了何事?」

「昨日上朝时还好端端的,午时却被人抬了回来,只说他顶撞了陛下,被打了三十个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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