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贵妃的自我修养(19)

作者: 梦境失火 阅读记录

我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在面对齐昭时,将那些疑问问出口。

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齐昭给我的,他是我的夫君,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我没有资格质问他什么。

听说齐昭醒后,华隐寺火药案就被移交给了严知肃,生擒的那几名刺客被用尽酷刑后什么也没说,死前也没吐出一个字来,使得查案的线索又断了。

在我替方其安诵经的第九日,宫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因着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加之齐昭大病初愈,所以特意吩咐了,说今年的中秋要在揽月台大办一场合宫夜宴。

我掐算了一下日子,中秋夜宴那天正好是我替方其安诵完经的后一天。

在替方其安诵经的十日,突然有人送来了一个大木箱子,放在了筑兰宫的宫门口。

送东西来的人说这是方其安的遗物,方其安从前是我宫中的内侍总管,我又极为信重他,他的东西旁人不敢随意处置,所以特意整理在了一起,想来问问我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想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宫里人人自危,如今齐昭醒了,他们才敢来问我。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将念珠放在了桌案上,让人将那大木箱子送了进来。

这箱子里的,便是方其留在这世上的最后的东西了。

这箱子只是看起来大,里面的东西却没有多少,几套衣物,几件我送给他的玉器,还有一个两尺长的小木箱,就是全部了。

里面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我看见这些物件,就总觉得方其安还在我身边似的。

我弯下腰,取出了那个小木箱,本想看看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可箱子还没打开,就有人通传,说齐昭要召见我,就在鸿宁殿。

我望了一眼外面,现在正逢夕阳西下,天际的晚霞好似铺陈了千里,壮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小木箱放回原处后,就跟着来通传的人一同去了鸿宁殿。

我本以为齐昭应还在床榻之上养伤,却不想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高位之上。

我跨进鸿宁殿的殿门,一眼就看见了脸颊瘦削得凹了进去的齐昭。

多日未见,如今那身威严的帝王常服套在他身上,竟显得尤为空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折。

虽然殿内已经掌了灯,可我与齐昭对望时,还是觉着他眸色沉沉,像是浸了墨。

殿内除了齐昭,便只剩下一个国舅爷严知肃了。

自我进门开始,严知肃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我,我跪下请安时,还不等齐昭说话,他就抢先开口,请齐昭治我的罪。

鸿宁殿中砖石的寒气透过布料钻进我的膝盖中,我错愕抬头,看向一脸肃然的严知肃,听他对着齐昭言之凿凿地痛陈我的罪状。

是我在齐昭病重时调侍卫包围鸿宁殿,不许其他后妃靠近。

是我在华隐寺中与一尼姑过从亲密,而那尼姑与火药息息相关。

是我在后宫私审囚犯干涉政事,此囚犯正是华隐寺中的尼姑,见了我后,囚犯触地身亡,使此案死无对证。

桩桩件件,言下之意无非是华隐寺火药案,与我脱不了干系。

严知肃说话掷地有声,一个字一个字,落在地上仿佛能砸出坑,等他说完,我才全然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一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垂眸盯着砖缝,冷声道。

「容贵妃说微臣所言是欲加之罪,那敢问容贵妃,为何要私审囚犯?容贵妃与囚犯在殿中密谈近半个时辰,为何容贵妃离开后她就自尽身亡,这半个时辰中容贵妃又审出了什么?」

因为她是沈如霜,审出来的是当初齐昭曾篡改诏书,可这些话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不能当着严知肃的面说出来。

我的沉默,换来了严知肃的冷笑,可不等他继续逼问我,齐昭就开了口,让他先退出殿内。

齐昭的声音还有些嘶哑,透着一股子虚弱。

「皇上……」严知肃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反而沉声说道:「臣请奏,将容贵妃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进了大牢,就是落在了严知肃的掌心,他要我生,我便生,他要我死,我便死。

「舅舅是要逼朕对自己的发妻用刑吗?」

天子之怒,纵是没有厉声疾呼,只是皱眉反问,也还是让咄咄逼人如严知肃,登时止了声,缓步退出了鸿宁殿。

离开前,严知肃冷冷扫了我一眼,我与他目光相接时,总觉得他像在看一具尸体。

殿外的晚霞已经渐渐淡了下去,殿内的烛火越发明亮了起来。

在我的身后,殿门缓缓合上,我仍然跪在原处,在满殿寂静中,我听见齐昭说:

「朕知道,你无意趁机争权。」

「皇上既知道,又何必召臣妾前来。」

「舅舅今日上了密折,说你私审了火药案的主犯。」

明明刺客都已经死光了,沈如霜的身份也无人知晓,严知肃怎么知道我审的是主犯,除非……除非刺客死前已经招供了,是严知肃对外隐瞒了真相。

甚至于,严知肃也清楚当年皇子党争,诏书真假之事。

若是如此,就也说得通了。

严知肃查出了真相,知道了沈如霜的身份,为了不将当年旧事翻出来,严知肃处死了刺客,对外称此案为悬案,又写了密折,将真相告诉了齐昭。

因为我曾提审沈如霜,与她独处良久,而我与沈如霜情谊甚笃,严知肃便疑心沈如霜已将当年诏书一事告知于我。

与他而言,现在唯一的疑点,就是沈如霜到底和我说了什么了。

上一篇: 莲花 下一篇: 冠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