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自我修养(2)
说来也有趣,我身为将门之女,却净学了些琴棋书画,而孟家世代书香,偏生养出了一个孟丹卿。
齐昭顾念情谊,封我做了贵妃,满后宫里除了帝后,我便是地位最尊崇的那个人了。
行皇后册封大礼那天,我本应去观礼,可我不慎崴了脚,从筑兰宫的台阶上摔了下去,直接磕破了额头。
齐昭抛下一切急急忙忙来看我,看着我额上刚上完药的伤口,说起当年我也是如此,跌下台阶,失去了腹中胎儿。
提及旧事时齐昭的眉头紧锁在一起,目光中也溢上了一缕悲楚。
那是我与他的第一个的孩子,也是我与他的最后一个孩子。
我同他也曾在深夜兴致勃勃地替孩子取名,在画纸上小心翼翼地描画孩子的模样。
齐昭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让我安心歇息,封后大典就不必去了。
我垂下眼睑谢了恩,在齐昭的准许下没有起身行礼,只躺在床榻之上目送他离开。
没过多久,封后大典的礼乐声就漫过层层宫墙,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怔怔听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挣扎着起身,走出了内殿。
周遭的宫人对着我行礼,复又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说话,只安安静静盯着地面,仿佛要把砖地盯出一个洞。
我看着红墙飞檐,听着鼓乐喧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阶前。
「娘娘当心脚下。」
正在我出神的时候,是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后知后觉地低头,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阶边,而刚刚出声提醒我的人是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面生小内侍,就跪在我的左手边。
我低头看他时,他也正抬头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这张清秀干净的脸,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我宫里的谁。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才方其安,是刚被调进筑兰宫,负责外殿杂物的。」
方其安,这个名字我倒是耳熟,我的贴身婢女青蕴前几天就常提起这个名字,说是宫里新来了个小太监,叫方其安,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小安子。
清蕴说他会刻木人,再枯朽的木头到了他手里,刻出来的东西也都是栩栩如生的。
那时清蕴说起方其安,我只当听了个闲话,左耳进右耳出,未曾放在心上,如今见到人才算对上了名字。
方其安是个胆子大的,见我没说话,竟然再度出声提醒我这台阶太滑,请我再向后一步。
难得遇见这般胆大的内侍,我轻笑了一声,想着这礼乐听多了也是无趣,便打算转身回内殿了。
一旁的清蕴见我转身,便麻利地起身扶住了我。
我与方其安目光相接又错开,在跨进殿门前我突然止住了脚步,垂首望向方其安,说:
「日后你就进内殿伺候吧。」
第2章 .
我这次摔得不轻,太医说额上的伤一定要好生养着,日日涂药,一点辛辣的也不能吃,否则日后是会留疤的。
听了太医的话,青蕴生怕我脸上落疤,日日不忘给我上药,还总念念叨叨地数落我总是这般不小心,伤了自己,也惹得她心疼。
青隐比我大一岁,同我一起长大,我八岁的时候她就进了我的院子,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唯有青蕴始终陪着我。
她念叨我,我也不气,只仰起头任她轻手轻脚地给我上药。
那天我随口将方其安刚调进内殿后,他就不似一开始那么大胆了,处处都显得拘束了许多,青蕴给我涂药时,他就微弓着腰站在旁边,帮青蕴端着药盘。
这伤我是不觉着有多疼,只是看起来吓人了些。
但也因为这伤,齐昭免去了我的问安,让我先不必去皇后的宁阳宫了,一切都待养好伤了再说,倒让我落了个清闲。
其他的妃嫔不能废礼,去向皇后请完安后,偶尔会来我的筑兰宫坐坐,但也都不敢提及皇后二字。
在东宫时,她们就个顶个的乖觉,如今成了后妃,竟更加谨小慎微了。
在她们之中,我与仪妃相识最早,因着她生下了大皇子,所以齐昭也都是厚待着她。
如今大皇子仲珏已经五岁了,和齐昭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也聪明伶俐,我实在喜欢他。
仪妃来我宫中的次数最多,她曾悄悄和我说,这后宫比东宫还要憋闷许多,之前好歹还能偶尔见皇上一面,如今皇后的册封大典都过去小半个月了,皇上日日宿在宁阳宫,除了来过我这里陪我用了几次膳,其他的宫门,他是正眼也没赏一个。
帝后恩爱,该是一桩佳话才是。
我压住心里翻涌而上的酸涩,差人去取了些精巧的木雕给仪妃,让她带回去给仲珏玩儿。
仪妃看着木雕,颇有些惊艳地问我是从哪儿寻来的这些东西。
「这双巧手刻的。」我笑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方其安:「之前我答应仲珏要送他一些别出心裁的机巧玩具,总不好食言。」
方其安这双手实在太巧,前两天我看他在刻鸽子,不到一刻钟他就刻好了,活灵活现的,叫我赞叹了好一会儿。
仪妃收下了木雕,谢过我后就也离开了。
我见仪妃离了筑兰宫,才勾了勾手,示意方其安过来。
「你帮了本宫的忙,可想要什么赏赐?」我看着走近了的方其安,问道。
我本以为他会要些赏银,不曾想他直接扑通跪了下去,求我替他找一个人。
「在宫里找人?」
「是。」方其安冲我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与砖石相撞,激起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