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湛(221)
荣湛一副凝神思考的样子:“有这回事吗?”
“当然,我亲眼见他笑着点头说没问题,总不能是客套话吧,我这人可不喜欢假客气,我觉得钟商也不喜欢。”
“行,我问问他。”
荣湛转身回卧室,态度明显有点敷衍。
画家跟在后面,进了屋里就脱衣服,没几下就光叉叉成大字型倒向床铺。
“保险起见,我要在这里等到他来。”画家闭上眼睛,拿出无赖的看家本领。
传闻中的大画家都是傲慢到骨子里,但绿潮疗养院的画家什么丑事儿都能干出来,不然也没机会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
屋里沉默片刻,随后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画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荣湛的俊脸近在咫尺,正用一种迷人的目光端详着,但迷人中包含着某种极其残酷的东西。
“真的要留下来?”荣湛轻声问,淡雅的气息拂过画家的面孔。
画家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顿感脊背发凉,不过为了艺术愿意赌一赌:“是!”
荣湛笑了:“别后悔。”
大概半分钟后,屋里传出一声惊天的惨叫。
眨眼间,画家被人从窗户里丢出来,耍杂技似的在空中翻转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吓得在果树栖息的鸟儿扑闪翅膀匆匆飞走。
江沅一进来就遇到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笑吟吟地走到画家面前,伸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画家揉了揉麻木的屁股,连连道谢:“江院长来得及时,不然就出人命了。”
赶得巧,江沅身上穿着白褂子,正好脱下来送给他,“穿上吧,小心着凉。”
“不用,我热着呢,先告辞。”画家摇摇头,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这时候,荣湛走下台阶,神色不明地目送画家走远。
江沅面带几分玩笑的轻松,又不失分寸地说:“上次让我碰见没穿衣服从你卧室出来的男人,还是钟先生。”
荣湛回了一个友好的笑:“我老婆的身材怎么样。”
好像是一道送命题。
江沅回答的很聪明:“我不记得了。”
“哈哈哈..”荣湛亲密地揽住院长的肩膀,带着人往屋里走,“开玩笑,有时候我喜欢这样讲话,不过有点冷笑话。”
“还好,”江院长颇为捧场,“反正我觉得挺幽默的。”
“只有怪人才觉得我幽默。”
“这里是精神病疗养院,我是院长,应该没有比我更怪的人了。”
“有道理。”
两人闲聊着走进茶室,桌上地上摆满了礼物和收纳箱。
江院长放下自己的礼物,扫一圈,打趣道:“不知道我的游轮能不能装下你的行李。”
荣湛眼里闪烁快意的光芒:“没关系,还有备用船。”
“嗯,我都忘了,”江院长自顾自地拆开带来的礼物,“钟先生几点到?”
提起这事儿就让荣湛泄气,他扯开唇角,露出包容又温暖的笑:“今天不来了,明天早上来接我。”
江沅有点惊讶:“钟先生现在很忙吗?”
“是啊,”荣湛点头,“他最近去外县走访,专注做传统手艺的节目。”
“我有看过他的节目,不是奉承,是真心觉得不错,像这种有质感的节目少之又少了。”江沅说着,摆出一本厚厚的书,这就是临别的礼物。
“赔钱,”荣湛一嘴大实话,“这类型的节目不好做,受众有限,宣传需要一大笔费用,还好家底厚赔得起。”
江沅把书递给他:“起步都难。”
荣湛边翻书边缓缓摇头:“他对节目的定位不够准确,点击量始终上不去,我倒是有一些想法,等我见到他会聊聊。”
江沅说:“我相信钟先生会听取你的建议,他一向重视你的话。”
“不一定..”荣湛想起钟商那副微笑点头但绝不悔改的固执表情,那是专属于艺术家的固执,他觉得希望不大,低声重复道:“还真不一定..”
“但不管怎样..你会支持他,对吗?”
“当然,只要他喜欢、热爱,我可以赚钱支持他赔钱的艺术。”
“钟先生听到一定很开心。”
“千万别让他听见。”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蕴含着知心朋友的默契。
荣湛这才认真看书名,脸上笑意更盛:“这么快出版了。”
“是啊,第一时间送给你。”
书名叫《精神疾病对艺术创作的影响》,荣湛和江沅共同完成的著作,一个月前送到理工学院出版社,由专业的编辑进行审核和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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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疗养院二区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家深爱又敬重的荣医生要离开了,有人喜有人悲,部分病友排队告别,部分病友偷偷买了烟花准备晚上庆祝。
荣湛不太在意病友们的态度,他早早起床将自己打理的干净清爽,准备迎接爱人。
八点整,整装的行李一齐摆在客厅,除了几件贴身衣物,剩下的全是用牛皮纸袋封存的文件,光是半年内的通信就有三大箱。
他慢条斯理地磨着咖啡豆,打算喝两杯咖啡再离开。
一辆观光车停在门口,雇佣的两位师傅走进来搬行李,这两个人是钟商找来的,做事特别麻利,没一会儿就搬空了。
师傅们打声招呼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荣湛看着空落落的客厅,心跳加快几拍。
忽地,手机铃声响起。
他擦了擦手,接起来说:“到了吗?”
钟商那欢快又带着点歉疚的声音传过来:“哥,不好意思,我不能去接你了,不过我托人替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