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湛(94)
警方抵达时, 场面有些令人意外。
一层书房。
钟先生穿着无印花无图案的灰色秋装, 淡定地坐在软椅里,而那个嫌犯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眼眶周围布满淤青, 严锵定眼一看,认出是最先排除的一名嫌疑人,调查时, 这个人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钟先生一边喝咖啡一边说:“他夜闯民宅,意图不轨,我正当防卫。”语毕,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表现出烦躁又无奈的样子。
严队立马让人保护现场,指派完勘察工作,他带着嫌犯上了救护车,为钟先生另安排一辆警车。
嫌犯不止皮外伤,经诊断患有轻微胃出血,好在不影响调查。
到医院后,严锵跟嫌犯打了照面,发现情况不太对劲,这才急着把荣湛叫来。
“这家伙不知道是装的还是被人下药了,感觉脑子不太清醒,问他什么都答不上来,特别像智障,没有骂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严锵仔细回忆,斟酌着用词,“怎么形容呢,就是看着迷糊,根本不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冷血谨慎。”
荣湛大概听明白了,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轻声问句:“钟商没事吧?”
严锵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今天最好的两个消息就是抓住了嫌犯以及受害者无大碍,钟先生惜字如金,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还在接受检查。”
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人很大胆,”荣湛低声碎念,“按理说16号并不属于最佳犯案地点。”
严锵轻拍他的肩:“就是膨胀了,他的冲动和过度自信会一步步毁掉他原来的谨慎,总算逮住这个王八蛋。”
谈话间,两人来到关押嫌犯的病房,有两名警员在门口守着。
他们站在门口瞅一眼。
虽然脸部轮廓模糊,又有伤,□□湛还是认出了嫌犯,是中秋节那晚他送钟商回家,帮忙取轮椅的物业员工。
由于天色暗,他在嫌犯身上没有闻到西药味儿,所以当时没有产生怀疑。
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翻着病例走出来,严锵抢先开口:“现在能进去问话吗?”
医生说:“他还处于昏睡,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严锵接着问:“什么情况。”
医生立马皱眉,一副费解的样子:“身上的伤不算重,但病人表现的很奇怪,他好像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什么?”严锵只觉离谱,骂骂咧咧的,“踏马的,跟我玩失忆是不是。”
荣湛拿过医生手里的病例,翻看两下说:“有没有可能是遭受重击造成的?”
医生摇头:“不可能,打他的人很有技巧,会让他特别疼,但不会伤及要害,比如裆部和头部,轻微胃出血是不会导致患者突然失忆或失智的。”
了解完情况,严锵看眼腕表,决定先去找受害者谈谈。
荣湛正有此意,他想亲自了解一下钟商的情况。
两人原路返回,走到楼梯口拐个弯,来到一间问诊室。
这里同样有警员守着,诊室的门半虚掩。
严锵从缝隙里一瞥,敲响门:“钟先生,方便跟您聊两句吗?”
迟了几秒,钟商的声音低低沉沉传出,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进来。”
荣湛和严锵交换眼神,一前一后走进去。
钟商靠在黑色椅子里,两条长腿优雅叠着,身上还是那套灰色便装,根本不像一名受到惊吓的受害者,他恹恹的,倒像是缺觉。
“钟先生你好,我想跟你聊聊,”严锵找位置坐在男人对面,“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见您和嫌犯两个人,您能详细描述一下事件经过吗?”
荣湛就近坐在门口凳子,目光落在钟商的侧颜。
钟商揉着后颈,慢条斯理地开口:“应该是两点半吧,我回到家里,发现卧室和书房的区域断了电,当时没想太多,因为我习惯不开灯做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等我走到露台打算抽根烟时,歹徒从后面袭击了我。”
说罢,钟商执起杯子喝水,朝严锵递过去一个‘叙述完毕’的眼神。
严锵并不打算结束:“然后呢?”
“然后?”钟商沉吟,“记不太清了,我肯定会想办法挣脱束缚,趁歹徒不注意反击,确定歹徒不会再袭击,我停止了正当防卫,然后打电话报警,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严锵扫一眼他的手腕,皮肤上的绑痕不易察觉。
“您能再详细描述是怎样挣脱束缚的吗?”严锵耐着性子问,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钟商与其对视,不慌不忙:“不好意思,我头有点痛,具体怎么挣脱的,详细过程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严锵睨着他,目光又深又沉:“钟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
“?”钟商单纯而惊讶地挑起眉尾,“严警官,我才是受害者,你在审问犯人吗?”
问询到此中断。
钟商明显不愿多谈,考虑到受害者可能受到心理创伤,严锵没法再问下去,他道声谢起身离开。
往出走的时候,荣湛回头看一眼。
毫无意外的两人视线相接,钟商的眸光湿润晦暗,酝酿着不可言说的秘密色彩。
很漂亮,不知道歹徒对上这双眼睛时会有什么想法。
在最初阶段荣湛有猜测钟商是罪犯的终极目标,可没想过事情真的会发生在钟商身上,总觉得不真实。
他对人微颔首,说出进门的第一句话:“好好休息。”
钟商看着他,眼神非常专注,带着几分探究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