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之际,男生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我没事。谢谢!”他说着吸了一下鼻子,之后迅速地绕过了电线杆子,低着头向前快步冲刺,逃跑似的。
涂白棠看着他的背影,暗忖着自己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
那男生显然是急于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半跑半走,步子飞快,到了路口没有停步也不抬头,依旧直直往前冲。
前方信号灯分明是红色的。
涂白棠蹙起眉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腹诽,一辆面包车突兀地从拐角蹿了出来。
紧随其后,是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响和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涂白棠在工作中见过很多鲜血淋漓的场面,但从未亲眼目睹过事故现场,眼看着男生被撞得腾空而起又落地,惊得屏住了呼吸。
几秒种后,一个中年男人从面包车上走了下来。
他一脸惊魂未定地走到躺在地上的男生身旁。见男生闭着眼一动不动,他蹲下身去,嘴里嚷嚷着“你怎么样,怎么样啊”拉扯着男生来回晃动。
涂白棠见状瞬间回过神来,喊道:“先别碰他!”之后快步跑了过去。
男生半眯着眼,暂时没看到明显的皮外伤,似乎还有意识。涂白棠试着同他对话了几句,却没回应。
“打120。”涂白棠对司机说。
司机焦虑不已,双手在裤子上来回地搓:“我、我手机,我手机没带……”
涂白棠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下班不到半个小时,涂白棠不得已又一次回到了单位。
这本不干他的事,但他心中隐隐有些点自责。
若不是唐突上前询问,这男生应该不会那么急急忙忙地跑开。
在急救室外发了会儿呆,从里面走出一个护士,冲着他喊道:“家属进来一下!”
医院很大,医护众多,眼前的女性面孔完全陌生。
“是需要签字吗?”涂白棠走进后问道。
“对,现在要立刻做一些检查,需要家属签字。”护士问,“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肇事司机趁乱跑了,我路过的,”涂白棠望着不远处病床上双眸紧闭的男生,“要不等警察过来再……”
正说着,那男生忽然动了动。
涂白棠走了过去,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男生抬起手来揉了揉脸,迷蒙地睁开了眼。
“你叫什么名字?”涂白棠继续问道。
男生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原本眯着的双眼陡然睁大,眼眶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令人惊诧的东西。
涂白棠不明所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算刚熬过夜,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吓人吧?
急诊科的医生赶了过来,把他挤到了一旁。
面对医生的问话,男生毫无反应,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在涂白棠的脸上,嘴微微张着,一副诧异到回不过神的模样。
作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路人,此刻出现在他的病床边确实不合常理,但也不至于那么意外吧?
急诊科和骨科日常打交道还算频繁,这个医生认得涂白棠,干脆示意他上前,问道:“他什么情况?”
涂白棠茫然地摇头。
他试着来到床边,对男生说道:“不是我撞你的哦。”
男生与他对视了几秒,忽地眼眶一红,毫无征兆伸出手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涂白棠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男生拽得用力,被拖得半坐起来,似乎是牵引到了伤处,瞬间倒抽一口冷气,松手跌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疼痛,大颗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
在抽泣的同时,他艰难地支起身来,情绪激动。
护士赶忙上前试图帮助他躺平,可他却不依不饶,一手倔强地指着涂白棠,指尖颤抖不止。
“你对他做了什么?”急诊科医生问。
涂白棠茫然摊手。
“你先出去吧,”对方说,“再这样亢奋得用药了。”
涂白棠点了点头。走到急救室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强行按回床上的男孩依旧痴痴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急诊科医生出来找他,问他那男生是不是哑巴。
“应该不是,”涂白棠回忆了一下两人初照面时的情景,“我听过他说话。”
“他现在发不出声音,怀疑有颅内出血,”医生问,“你能联系上他的家人吗?”
涂白棠无奈:“我不认识他,我只是路过的。”
见医生面露难色,他问道:“他是不能自己签字吗?”
“他看起来有点……”医生说,“他一直在找你,不太能沟通。你们真的不认识?”
涂白棠没有回话,心中出现了不妙的猜测。
这个人,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他走到门口,借着虚掩的门缝朝里打量。
男生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他身上没有盖被子,卫衣上的兔子图案十分明显。
涂白棠心中涌出古怪的违和感。
“……我可以再进去一下吗?”他问。
医生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要是他又情绪激动,你就赶紧出来。”
涂白棠应下后推门进入。
男生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他走到床边,才终于回过神来。
一见到涂白棠,他立刻睁大了眼。
“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涂白棠尽量放缓语调,“我们是见过的。”
这话也不知有什么特别,男生听过后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同时微微嘟起了嘴唇,比了一个“涂”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