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的天,淡淡灰蓝笼罩着四周,裴序站在挂着匾额的公园红柱前,双手插兜,静静望着宁也出来的方向。
看他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宁也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公园外面停了几辆剧组的车,工作人员都在公园里面,这儿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两人。
宁也没有想过裴序会跟过来。
人是很奇怪的,他知道以他现在和裴序的关系,着实不该产生委屈的情绪。
但他此时此刻见到裴序,对裴序天生的依赖感让他眼眶微红,心内不受控地泛起酸涩。
明明早已习惯经纪公司的剥削,也明明早就看开这些事,可碰上裴序,宁也就变得脆弱。
他觉得自己真的太奇怪了。
好像骄傲和自尊在这刻都消失了。
如果可以,现在他真的很想走过去抱住裴序。
但是,他不可以。
宁也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用最快的时间收紧情绪,尽量不在脸上表露什么。
裴序见宁也停步不动,主动迈步走过来。
他在宁也面前站定之后,发觉宁也的头发没完全吹干,发尾还是湿的。脸色好像也不大好,嘴唇泛白。
裴序压下心内的情绪,没说话,将带来的围巾缠绕到宁也的脖颈处。
宁也一直低着眼睛,柔软的围巾包裹住脖子,给他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
裴序将围巾围好后,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手指下移,去握宁也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皮肤稍稍相触,宁也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躲开了裴序的动作。
他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剧组的人随时都会出来。
尤其是蒋哥。
他不想给蒋哥要挟他续约的机会。
宁也回避着裴序的目光,轻动喉结,问裴序:“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序冷着声:“我说我刚到,你信么?”
宁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一夜没睡,又冻了那么久,脑子很累,很难去思考什么东西。
现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他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裴序,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于是,他用疲惫的大脑搜寻出几个字,对裴序说:“天已经亮了,你可以回去了。”
裴序停在宁也面前,定定看着宁也,辨不清眼底情绪。
而后,他不理会宁也的赶人,出声问:“要先去吃早餐,还是先回家?”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说你可以走了,可以回去你的城市,不用再在这里。”
“那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我问你现在是要先去吃早餐,还是直接回家休息。”
两人话顶话,目光相对,语气之中都是不肯退让。
宁也不想再和裴序在这里僵持,先败下阵:“我听不懂,我累了,我现在要回家。你不要跟过来。”
裴序沉着双眸,眼睛紧盯着宁也的脸。
在宁也转身要走的时候,他抬起脚步要跟上去。
宁也觉察出裴序要继续跟着自己的意思,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情绪爆发:“我说了你不要跟过来,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看你不是挺有脾气的么。”裴序停步,极具压迫性地看着宁也,“你现在能冲我喊,刚才在里面怎么不冲那群人发脾气?”
裴序的话让宁也懵滞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光知道冲我发脾气,别人欺负你无视你的时候你倒是一句话不说。宁也,你这点脾气就用在我身上了对吧?”
宁也的耳边嗡嗡的,空白的大脑运转一番,明白过来什么。
“你很早就来了?”
他的鼻尖被冻得发红,眼圈仿佛被潮湿的雾气浸湿,泛着似有若无的水汽。他问裴序:“你一直都在?”
“对,我很早就来了。我一直都在。”
裴序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承认:“我刚才不说是因为知道你不想被别人看到你那个样子。同样的天气,所有人都穿得严实,就你一个人站在那受冻。你从湖里爬出来,没有人拉你一把,没有人问过你一句,甚至也没人给你送一件外套。所有人都在无视你,你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被这样苛待还能一句话都没有,你也是真能够忍。”
裴序原本不想让宁也知道他看到了这些,他清楚宁也的性格,又倔又傲,要面子,自尊心还很强,肯定不希望身边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宁也在拍摄的时候,裴序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好几次都想过去给他披上外套,或者直接拉他离开。
但他不想让宁也难做。
所以他忍了下来,一直忍到刚才——
“宁也,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不解约?四年了,你还要做不切实际的梦吗?!”
裴序的质问比人工湖的湖水还要冰凉刺骨,宁也的心狠狠揪在一块,原先努力压下去的委屈卷土重来。
这种委屈不再是被剧组无视的委屈,而是裴序的不理解和误会。
宁也无法给出自己的解释,只能忍着难过,口不对心道:
“我就是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我们已经分手,你没资格管我,我要做什么都跟你无关。”
裴序的眸色黑沉得仿佛酝酿着一团风暴,下颌紧绷,眼里眉间都是冷意。
他不跟宁也废话,语气强制:“不管我有没有资格,我现在就是要管你。你马上打电话,跟你公司的人说你要解约,违约金我出。”
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宁也被裴序的话震惊到,回过神后发觉裴序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时冲动,更像是早就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