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声问宁也:“那你告诉我,这份合同是怎么回事。你是准备签这份合同所以改的志愿,是不是?”
合同是早上发的,裴序应该也是早上看到的。
宁也有些慌乱,一时之间做不出解释。
“早上我还在奇怪对方为什么突然给你发合同,没等到问你怎么回事,就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裴序眼底冷沉,有一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失望和看着对方撒谎的心寒。
“要回逾市和妈妈一起生活?宁也,我要是不戳穿,你就准备用这个蹩脚的理由骗我?你为什么不坦坦荡荡跟我商量,为什么要骗我?!”
宁也说不出一个字,低头闭口不言的模样,在裴序眼里就是心虚。
这更让裴序认为,宁也就是为了签约才改的志愿。
而他,是宁也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放弃的那一方。
就这样,两个人连吵架都算不上,直接陷入冷战。
冷战的那两天里,宁也有尝试跟裴序沟通,可裴序一直冷脸相待。
同时间,经纪公司那边一直催宁也快点过去,他们已经在准备安排工作。
裴山青那边知道宁也考了逾市的大学,给他打来电话祝贺。明面上是恭喜,暗里是催促宁也快点收拾东西离开。
种种的压力,加上裴序的不理解和几次的沟通无果,宁也疲惫又心灰意冷。
于是,他收拾行李,带着赌气的情绪,跟裴序提了分手。
分手不是真心的,说再也不回来也是违心的,当时宁也想的是,等他赚到钱,就回来找裴序。
可惜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太天真,不知道经纪公司只是一场骗局。
他就这样被拖了四年,一无所有,停滞不前。
在这样窘迫难言的四年里,所有的骄傲被打碎磨灭,宁也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回来的信心,一个人留在逾市,孤独麻木地生活着。
原本他以为他和裴序就这样了,他对未来完全不抱一点期待,可是那个台风夜,他在见到裴序的一瞬间,才发觉自己原来那么想念裴序。
有些人是经不起见面的。
没有见面的时候,多少孤独都可以忍受,一旦见了面,那一年的少年心动就骤然回潮,狠狠压抑的思念汹涌难挡。
现实和情感不断将宁也拉扯着,裴序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痛苦挣扎。
有时候,宁也真希望自己就是裴序口中那个狠心的人。如果他真的狠心,真的无情,那么在推开裴序的时候,他的心就不会这么痛。
现在,和四年前一样,宁也说的这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也不是真心话。
他没有办法。
裴序没有他,也能过得好,也有好的人生。但他如果不这样说,他的父亲就会被追债,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根本没有选择。
烟火消散之后,亮如白昼的夜又重新归于寂静。
冷风仿若带着冰渣,刺痛着宁也的眼睛,让他的眼角红透。
宁也说完这句话,清楚地看到裴序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眼底的冷冽,和下颌的紧绷。
无声静滞的几秒后,裴序不由分说地拽过宁也的手腕,拉着宁也径直走向居民楼的方向。
夜在沉寂。
积攒已久的风暴好似终于要爆发。
居民楼水泥楼梯上的脚步声急促且缭乱,五层楼梯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老旧的防盗门先前忘了关上,此刻被用力一掌推开。
再就是异常响烈的关门声,震得墙壁仿佛都在颤动。
一起颤动的还有宁也的肩背,他被裴序狠狠抵到防盗门上,衣物单薄,肩胛骨与坚硬的门无缝撞击。
他痛得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呼吸不稳间,侧脸被裴序的手指紧扣住。
宁也被迫抬起头,被迫直视裴序的眼睛。
在自己最喜欢的这双眼睛里,宁也看到了裴序压抑的怒火和冷峭的寒意。
这样的模样像极了四年前,裴序发火质问他为什么要改志愿。
“再也不要见面是什么意思?”
裴序质问的声音里带着怒意,眼睛紧盯着宁也,“你是准备跟我撇清关系?”
宁也心内挣扎,想要转头避开裴序的视线,裴序桎梏着他的脸,不让他躲。
“我已经不计较四年前你提分手放弃我,你还要我怎样?”
裴序说着,气息压近,手指从宁也的侧脸下移,改为扣住宁也的下巴。
“现在又随随便便说一句不要再见面,对于你来说,我就这么无足轻重?”
宁也的下颌骨骼被裴序扣得生疼,说不出话。
他仰着头,略微蹙起眉头,呼吸之间都是裴序压来的气息。
与此同时,裴序笃定的声音落在宁也耳边:“你明明对我有感情,为什么非要推开我?”
宁也倏然一怔,脑子空白,眸底微晃,被看穿的慌乱顿时在胸腔内弥漫。
“你要是对我没感情,我们重新见面的那个台风夜,你裹着被子偷偷哭什么?”
裴序仿佛对宁也了如指掌,步步紧逼地问宁也:“你敢说你当时的眼泪不是因为我?你真对我无情,为什么还要为我掉眼泪?”
宁也不知道裴序怎么会知道那天夜里他曾偷偷哭过,他艰难滚动喉结否认:“我没有,你看错了——”
话音刚落,宁也的一侧肩膀就被裴序捏紧。
在这样的疼痛里,宁也忍着心内的撕扯,狠心道:“裴序,我对你的感情四年前就已经结束,现在我对你没有一点感觉,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回不到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