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风又问:“没有住在裴奶奶那里了吗?是你自己要搬出来,还是他们……”
“我自己搬出来的。”宁也怕宁远风误会是裴家把自己赶出来,连忙回答,同时也扯了谎。
“我都工作了,不好再住裴奶奶家里。而且,这里离我公司很近,上班很方便。”
听宁也这样说,宁远风放心几分。
“小也,看到你现在这样,爸爸真庆幸当初没做错决定。你别怪爸爸把你送到裴奶奶那里,当时如果不让你住在裴家,那你就得跟着我东躲西藏。那个时候你才十七岁,无论怎样,我总得让你把书读完。”
谈起当年的事,宁远风也是一脸的无奈,满是叹息。
然后,他又欣慰道:“不过还好,这几年你应该过得很不错,裴奶奶心善,一定好好待你了。”
宁远风不知道,他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针扎一样扎在宁也心上。
宁也垂了垂眼,稍稍掩饰,问宁远风:“你这几年,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还有……为什么你回来了,都不联系我?”
宁远风却说:“我联系你了,下了火车,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但你没接。”
宁也一滞,表情怔怔的:“什么时候?”
宁远风回道:“一两个小时前吧。之前手机坏过,什么号码都没了,你的手机号,我一直记在心里,但可能是你换了号码,又可能是我记错了,所以没联系上你。本来打算晚一点去裴家找你,没想到碰上了小序。”
“不是……不是你记错了号码,也不是我换了号码……”
宁也想起不久前那个未接的陌生电话,心内满是懊悔,“是我没接,我以为……那是推销电话。”
宁远风停了停,马上安慰儿子:“我这个号码是外地的,你认为是推销电话也没错。咱们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是啊,现在见到了。
幸好有裴序,幸好裴序让他们见面了。
宁也这样想着,缓了一下情绪,忽然又觉得不对。
“爸,你为什么会碰到裴序?”
“我去他们公司,本来要找裴序的爸爸,没见到他爸爸,倒是先见到了他。”
找裴序的爸爸……
宁也的心跳忽地沉了一瞬,追问道:“你找他爸爸做什么?”
谈及这个,宁远风似乎不愿意说了,笑着含糊:“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管。”
“爸,你必须告诉我——”
宁也立刻站起来,他的直觉很不好,他盯着宁远风的眼睛说:“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再拿我当小孩。”
宁远风看宁也这么紧张,自己犹豫了一会儿,想想也便直说了。
“咱们逾市的公司破产之后,我欠了很多钱,我把你送到裴家的时候,跟你的裴叔叔借了一笔钱。我就用这笔钱,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投资了几个小楼盘。这几个小楼盘建成后,赚了些钱,刚好把那些外债还完。”
“现在还完了钱,我才敢回来见你。这几年不是故意不联系你,也不是故意没消息,我是怕那些债主闻风而来找到你,我怕连累你。”
“这趟回来,我找你裴叔叔,是想再跟他借一笔钱投资,等下一个的楼盘建成,我就能连本带利地把这两笔钱还给你裴叔叔——”
“不可以——”宁也听到宁远风又要跟裴山青借钱,立刻阻止,气息都有些不稳,“你不可以再跟裴叔叔借钱,一分钱都不可以!”
宁远风看出宁也的反应有些过度,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投资会失败,便宽慰道:“你放心,小县城的楼盘还是很有市场,爸爸有信心——”
“不行!不可以!你不能再跟裴叔叔借钱!”
宁也红着眼,双手忍不住握成小拳,竭力压住情绪,“过去的一百万还没有还,你现在又要借吗?你还要欠裴家多少?”
宁远风是有点懵愣的,他从没见过宁也这么激动,回想一下宁也刚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跟裴家借了一百万?”
宁也没有即刻回答,他呼吸不畅,胸膛起伏,眼眶开始发涩。
牙关稍稍绷紧,好似连太阳穴的神经都在发紧发痛。
宁远风满是疑惑:“小也……”
“是裴序爸爸告诉我的。”
宁远风一愣。
宁也说着,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指,肩膀放松,闭了闭眼,然后抬起双眸,正视着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亲手扯开这四年间从未痊愈的伤口。
“你的那张欠条,在四年前签上了我的名字。它不再是你的债务,而是我的。”
“这几年,我也没有住在裴家。四年前我高考结束,填了逾市的大学,离开了南市。”
“为了还你这笔债,我签了一个经纪公司,我太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很快还清这一百万,但是没想到,经纪公司只是一个骗局,他们只想要我的解约费。我被拖了四年,大四实习不能找工作,毕业之后也只能做一些兼职。是裴序找到我,用了一百五十万帮我解约。”
“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裴序的一百五十万。”
说到这,宁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喉咙苦涩一片。
“爸,我们欠的还不够多吗?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就是因为你借的那一百万,我——”
——我跟裴序分手,连现在,都不敢和他重新在一起。
宁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的心撕扯着痛。
刚与五年未见的父亲见上面,他一点都不想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
可是听到父亲又要跟裴山青借钱,他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