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王爷被立为皇储了,贾家和太太也转过念儿知道支持姑娘了,却又行事不谨惹得外头风风雨雨地,在这紧要关头,怎么不让王爷王妃生气?本来想着手中有了钱,有了家里的支持,上下打点一番,将来好册封个高点的位份,这下全砸了!
可姑娘再伤心再气愤又能如何,连摔个东西都不能,只有独坐屋里默默垂泪。这哪里还有昔日国公府嫡长姑娘的娇贵气儿?
抱琴叹了口气。
不说姑娘了,连她不也变了么?从宫里到郡王府,不久又要回到宫里……还会有更多的秀女嫔妃们加入这你争我夺的吃人游戏里,姑娘要怎么办?到时别说泯然于众了,说不定连保命都难。
阳光洒照在身上,抱琴半点都不觉得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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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王朝大选的步骤完全不同于正史上的清王朝,或许是因为没有了满汉的分别以及八旗的制度,秀女们参选所受的限制不大,挑选的方式也松泛,即在最后入宫阅选之前手持花帖参加几位亲王妃设下的花宴,好好表现一番就成。
甄敏到京时兰祯已经在俞严两位嬷嬷的帮助下准备参加仪亲王妃戚氏举办的桐荫宴。桐荫乞丐,这次宴会的目的主要是考校秀女们的心灵手巧。
她见兰祯梳着个平平的垂鬟分肖髻,堆鸦似的秀发上只掐了几个镶珠金芽,耳朵上挂着寸许长的金银双丝坠子,穿着一件雪荷色蝶纹长裙,外头罩着粉色掐海棠牡丹暗纹坎肩,皓腕上依旧戴着那只粉绿雕花珊瑚镯子,便道:“这般打扮看着清雅又不失娇俏可爱,只是现在这样去仪亲王府倒显得失色。”
她当年也是参加过大选的,与会者个个出身名门世家,最不济父兄也是浸淫官场多年,养尊处优娇养大的,哪个不是一身绫罗锦缎穿着?珠宝琉璃钗环戴着?太过朴素只怕会被上位者认为不够庄重。
“娘,您看我身上的小首饰和衣料,哪个不是今年最新流行的?太过繁复,怕到时候不好行动呢,盛妆打扮嘛,等进宫阅选那天再做不迟。”
“我总说不过你。”转眼间,女儿也大了。甄敏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依女儿的容貌气度,也不是别人区区几件华丽的首饰或衣裳就能比下去的。
林海早跟她提过端亲王的事,只婚后不纳妾侍这一条她就乐观其成。在她看来,夫婿出身相貌才情这些都是虚的,唯有对妻子的一片真心实意最重要。
兰祯带着俞嬷嬷和西雅坐着马车来到了位于定阜大街的仪亲王府。
仪亲王府跟林府一样分中东西三路,中路是的三座建筑是府邸的主体,一是大殿,二是后殿,三是延楼。东路和西路各有三个院落,院宇宏大,廊点周接,气派非凡,与中路建筑遥相呼应。王府的最后部份是花园,占地近二十亩,经几代仪亲王建设增置,里面分了十八个景区,融江南园林雅秀与北方建筑厚重大气于一体。
仪亲王妃专门拨了百余名伶俐的丫鬟为前来参加桐荫会的秀女做引导。侍候兰祯的这位有着圆润脸庞细长眼睛的丫鬟叫喜枝。她扶着兰祯下了马车,改坐了王府备下的软轿,到临近后花园的后罩楼方下轿。
兰祯问了一声,知道随同各家闺秀前来的嬷嬷和丫鬟王府另有接待,又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见别人亦如此安排,便安静地由着喜枝指引。
“林姑娘请这边走。”
兰祯轻点了下头,看着已染秋黄的花园,油然问:“我们到何处去?”
“王妃将姑娘们的聚会地点选在后花园东北边的朝阳台,那里地儿宽敞,又种了几十株梧桐,正是花开结果之时,很赏心悦目呢。”喜枝笑眯眯地回道。
梧桐高枝百尺余,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春冬落叶,叶落扶疏,夏秋交荫,为花木中开通凉爽之最,许多富贵人家的宅第都爱种它。兰祯笑道:“听了就觉得是个好去处。”
名字也起得妙,《大雅‘生民之什’卷阿》有“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之句,这桐荫会是仪亲王妃为选秀而设,八月桐荫乞巧,正是女儿家一展巧手之时,选了这地儿是名副其实,也暗合了“枝头者为凤,凤栖梧”之意。
兰祯历经三世,前世一生在天底下最尊贵之处度过,领教了最齐全的规矩礼仪,这一世也生于书香世族,学习了不少圣贤之道,可最深刻的仍是灵魂里最初接受的教育,在自己能力允许的范围之内,决定自己生活的方式。因而,她所举办的各种聚会总是最有创意和自由的,也可用“年轻”概之。
今天,仪亲王府所举办的桐荫会则攘括了这一时代贵族宴会所特有的优雅与花样繁多,而这透着纷繁、静谧、华丽的聚会里,人物泾渭,各项活动井然有序,竟一点儿差错也没有出现。
从一早的游园——这是陆陆续续地,兰祯半路上遇到十来位相识的、陌生的姑娘,彼此问候、交谈,交错聚散,留下“相合”或“话不投机”等初步印象。
到了巳正(早上十点),闺秀们陆续回到了朝阳台,那儿是一处台子,约有半亩大小,立了十二根柱子起了琉璃檐顶,左右和后头郁株列而成行,大片大片的淡黄绿色的花夹着圆形的果,交荫遮蔽,朝阳洒照,化为丝丝金光飞舞于琉璃上,十分炫目。
朝阳台左右留了青石阶,正面沿着台脚儿种了一溜儿的玉簪花,隔着一条小道,小道的另一边种着丁香、美人蕉、茉莉、月季、芍药等花卉,隔出了一片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