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有人抹泪低语:“太可怜了,林夫人一走,留下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那王氏也太狠了,竟不念半点骨肉亲情。”
“她若是个好的也不会以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自居了,听说大房都被挤兑到马棚边住了!”
“连小姑子都下手,你们说当年那荣国府大房太太的死——”
“咝,不会吧?!”
“那可难说。”
……
不说贾敏素日名声与给人的良好印象,光荣国府长幼无序,王夫人平日做派,众人心中便有定论,且事实如何,大家也都见到了,只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罢了。
钟夫人更恨:“那里是林家得罪了王家,分明是这里许多人家都碍着了王家发达。”倘若不是顾忌着阖府上下,她就要破口大骂了。
对啊,要知道被下药的可不仅林家几个。
钟楚元听了这话恨不得抱了夫人亲一口,可惜钟夫人此时忧心忡忡,竟没发觉自己无意渲泄的一句话勾起了许多人的同仇敌忾,大大地转移了众人对钟府的不满。
马夫人年纪略长,提醒钟夫人将客人安排到偏厅,见兰祯姐弟几个在蔡夫人徐夫人的安抚下情绪渐缓,一面帮着联系林府下人安派车马,一面询问兰祯后事安排。
“不如先在府里住下吧。”钟夫人诚心说道。想着林兰祯再怎么知礼懂事,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林赫几个还需人照顾呢,她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回了林府。
“是啊,你回去了你娘的事怎么办?”钟蕙咬着唇嚅声道,难道要让贾府的人出面主持?
钟夫人与钟蕙心中愧疚,面上带了出来,劝起话来自然不能理直气壮,兰祯早知贾敏有此一劫,并不十分痛恨钟家,却也做不到全无芥蒂,只道:“生死大事,林家尚在,怎能寄托他家门楣。母亲的丧事——”
总不能回扬州发办吧?她有些为难起来,再怎么能干,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也不能出来主持。
钟夫人和徐夫人正要开开口,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封靖晨忽道:“莫担心,圣人会有旨意。”
事情闹得这般大,又是在天子脚下,庆d帝不可能没有表示。兰祯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安。“那就拜托王爷了。”
她既不愿倚靠钟家——这在不知缘故的外人看来,太堕林家威风,也不愿意林家的事情让贾家插手,尤其是害她母亲的嫌疑人是王夫人,偏偏父亲林海是动一动江南都要震三震的人物,不能擅离职守,等他上京,时间也太久了。
头一回让她倚靠的竟是贾敏的丧事,封靖晨心中亦高兴不起来,强忍着心潮起伏,说道:“这有什么,林家世代忠贞,林大人尽忠尽职,林夫人也堪为命妇典范,我稍尽绵力也是应该的。”
他的绵力对林家来说恩德大了。
兰祯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一是没心情,二是说再多也是空谈,只日后有机会再作报答便是,便只抬眼瞅了他一眼,却意外瞥见他耳根处微微发红,心下一顿,复又抛开。
张真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再劝几句,自己先前一番炫目的表演,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早欣喜万分地拜入自己门下了,偏偏林家的这几个孩子没什么表示。面对如此美质,不收为弟子真的好可惜啊!
纠结中,兰祯带着三个弟妹走到他面前,诚挚地道了谢,请问要如何才能使淡云她们从荷塘脱身。
张真人微微一笑,“只须请得道高僧在此念上三十六遍《地藏经》即可。”
“那如何才能让她们转世呢?”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莽草乃桃花江一带所生毒草,它的毒不仅是对人肉身的伤害,还对灵魂起束缚作用,或许有另一种草可以解除它的作用,又或许一些针对阴魂之类的宝物也能起作用,只是我不太清楚。”张真人并非虚言,水莽草只对人的魂魄起作用,对修行之人并无多大用处,倒是一些邪修常用它来害人。
“是么?”看来得找一些千年老妖怪来问才行。
“兰姐儿不必担心,明日我们就去护国寺请明月大师前来超度。”
钟夫人心知两家隔阂不是一时两刻便能消弥的,只有尽心尽力,送了兰祯等人回林府,将身边得用的嬷嬷留下,说有什么需要派人往钟府说一声。
兰祯想了想,道:“日期定下还请前来通知一声,我们几个为人子女,当人主子的也该前去尽尽心意。”
“这是应该的。”钟夫人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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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d帝当天就知道了事情起末,果然十分震怒。
他不是不知道朝中百官纷纷结党,企图立那拥护之功,不是不知道底下几个儿子为了他身下的这张龙椅掐得厉害,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竟连表面上的和平都不愿意维持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公然毒害朝廷重臣,连后宅妇人都不放过!
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皇帝?!
王家,王子腾?庆d帝略显浑浊却仍锐利无比的眼睛寒意一闪,当皇帝的最恨的就是臣子不忠,尤其是他倚为心腹信任重用的臣子!当年王子腾靠着反戈太子爬到如今的地位,现在他又想背叛自己给王家再立一个拥戴之功,博个世袭爵位了?
“你说张真人是端亲王请去钟府的?”
“是。”跪着的暗卫将张真人施法的过程说了一遍。
听到张真人看了林家大姑娘和封靖晨之后不再提拜师之事,庆d帝面上闪过一抹怪异之色。庆阳立朝以来,朝廷虽严禁官员与妖鬼邪道往来,可实际上,皇家手中却握着一股修行界的力量,专门处理修行界与凡间界不好处理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