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108)
都是阴沉沉的天,绵绵的雨,雨水浇在青石板上,会打出滴答的声响。
白梳月回头看着她:“这附近?”
“嗯,在洛河。我在那里长大。”
因为师父在那里生活,所以她就在那里长大。
洛河多雨,春雨绵绵,秋雨瑟瑟,下雨时雨水会顺着瓦间的缝隙往下落,串成一串,像不断线的珍珠一样,
师父喜欢在雨天煮茶,茶香氤氲,带着茶叶香涩的水雾会攀上她的眉眼。
如果遇上假期,那这时候定然有一群小孩儿闹腾腾地窜进来,满脸堆笑向她讨茶喝。
之后便是人手一只白玉瓷杯,静听廊外风雨萧瑟的场景。
脑中一幕幕画面闪过,她静盯着车窗之上由上而下滑落的水珠。
这些场面,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呢?
川录闲眨两下眼,眼底找不见答案。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和旁人提起这些,明明这些记忆对她来说,就算不是讳莫如深,也能称得上难言。
喉头哽了一下。川录闲轻叹口气。
“我……有很多师妹,她们都很漂亮,也挺可爱的。”
这句话有点莫名,罗漫秋轻轻皱眉。
白梳月却听见这句话之后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川录闲:“那她们之中有人喜欢你吗?”
“她们都挺喜欢我的。”川录闲笑着回答。
“你魅力这么大啊?”
川录闲低低笑起来,面上神色不再沉郁,像是被白梳月一句问岔开了那些不高兴的神思。
车里的气氛松快起来,话语相叠之间,车子成功驶入高速。
还是淅淅沥沥的雨,不大,落不透,却像是每一株都敲在心弦上。
川录闲抬手,覆上车窗,用掌心细细感受这场雨带来的微凉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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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众人抵达市局,罗漫秋将取得的证物拿去痕检科化验。
川录闲和唯因没什么待在市局的必要,先行回了酒店。
原本计划是要去吃饭的,可是在房间里休整了几分钟之后唯因就说不想吃了,川录闲也兴致不高,就任由她去。
潮东也在下雨,凉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吹进来,带起几珠雨水飘落在地板上。
川录闲盯着悠悠的窗帘脚,像在发呆。
唯因也不说话,只安静坐在床上,不过她的视线一直在川录闲身上,在这人骤然起身时,她的视线才跟着移动。
“我出去一趟。”川录闲边说话边往外走。
唯因点头,见着她的手中空荡荡之后才反应过来:“你不带伞吗?”
“……不用了。”
说着,川录闲已经拉开门,再过了两秒,唯因耳边听到一声咔哒的关门声。
又出去了。
唯因有些闷,不是气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被放在桌子上的伞,半晌过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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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的江边总算少了人,连脚步都只有寥寥几声。
川录闲扒着栏杆,微微仰头,
细密的雨水浇在脸上,汇成一股股往下落,眼角两道水痕,像是泪痕一般,挂在脸上。
但川录闲知道,她自己没有哭。
哭是因为难过,她现在没有难过这种情绪,甚至好像,她的情绪很难以形容。
在上次和唯因别扭过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矫情了。
无法控制的心绪起落,接二连三的低迷,无数次的左右摇摆,她从来都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川录闲闭上双眼,抬手掩住自己的面容。
她缓缓蹲下身,右手握住栏杆,松垮的头发彻底散下来,已经被雨淋得湿透的发丝搭在肩上,让她看起来有些落魄。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这声音混在雨声里,分不清在呜咽还是在埋怨。
雨势渐大,雨水砸到她弯折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像是要把她锤进阴暗的地底。
这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以她的能力,在有那些证物在手的情况下,毫不费力就能把那凶手捉拿归案。
但是她要这样做吗?
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有偏袒,她没有办法那么大义凛然地把自己的师昧捉拿归案,并且看着她被处以死刑。
但是,难道就要这样放任她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吗?
江水翻涌,车轮淌过路面上的积水,溅起小小的浪。
握着栏杆的手青筋凸起,骨节处都泛了白,恍若那栏杆是她最后的支撑。
天地被咸湿的雨笼罩。
寒风卷过,川录闲不觉得冷,却不自觉颤栗。
指尖都在发抖,她像是一叶浮萍。
“川录闲。”
一道微弱的声音自雨中而来。
听不太真切,是一声极轻极轻的唤,混着踏水而来的脚步声一起,在这潮湿时节里,如冬日里的暖炉一般让人思绪回温。
脚步声渐渐近了,到川录闲身边时彻底停住。
昏暗罩下来,被这昏暗笼罩空间里的雨也停了。
“川录闲。”
又一声唤。
川录闲松开右手,掌心有些发红,她用双臂抱着膝盖,抬头,目光落到来人的脸上。
耳边雨声潇潇,她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满溢的关怀。
“你怎么来了……”
川录闲出声问她,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然沙哑到了极点,她想遮掩,却在这般情境下明白这不过是徒劳。
唯因握紧伞柄,垂眼看着她。
她全身都已经被雨浇得湿透了,身上衣服的颜色深了两度,双眼有些微红,许是被这不干净的雨水给浸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