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145)
今天来,也只是想见她一面。
“真不和我们一起啊……”
“真不要,走了。”
川录闲摆摆手,抬脚就要走,江映舟不情不愿地说再见,却见这说了两遍“走了”的人又退回来到了自己面前。
“我看你瘦了啊……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就算再忙,就算不饿也要吃,要是胃出了毛病,有你好受的。”
“……有好好吃饭,也没节食,可能最近运动比较多才瘦的。”
“噢,这样,挺好。那我走了。”
第三遍。
但川录闲没动,视线在江映舟脸上一转,看见这人双眼下隐隐的青黑,眉头皱了几分。
“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儿啊?熬夜啦?知道江大律师忙,但能别熬夜就别熬夜,越熬越丑,还亏身体,你说你要是变得又丑又虚的,人齐娓还愿意要你吗?”
恐吓式关心。
江映舟沉默不语。
“听到没?”川录闲出声叫她。
“……娓娓和我一起熬的。”
听见这似有深意的话,川录闲动作一顿,双眼眯了半分。
得,又被嘲讽了。
“哈,你有女朋友你了不起,熬吧熬吧。我真得走了。”
第四遍。
这一遍倒是真心的,川录闲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不再看江映舟,抬脚往前,没有一点儿往回倒的趋势。
走了两步,衣角被拉住。
川录闲站住脚,看见江映舟微微歪头看着自己。
“干什么?”她问。
“姐……你还没有对我说生日祝福。”
“多大人了,你不嫌矫情啊?”
“不嫌。”
看着眼前这穿得一身干练精致的人眼巴巴地向自己要生日祝福,川录闲神思一飘,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给这人过生日时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都二十年过去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别人面前立的高冷人设,真能装。
心里揶揄完,川录闲脸上挂着笑,抬手,在眼前这“高冷禁欲”的江大律师脑袋上拍了两拍。
“生日快乐,小舟。”
小舟。川录闲一般不这么叫她,在以前,看她不高兴了来哄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叫。
江映舟松开她的衣角,再次往前,松松挂住眼前人。
“谢谢姐姐……”她声音放软了说。
川录闲低低嗯了一声,权当对这拥抱的回应。
没过几秒,江映舟自觉放开她,却顿了顿,然后单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
“怎么了?”川录闲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疑惑,“……你不会把鼻涕蹭我衣服上了吧?”
这样想着,川录闲微微低头,待看清之后,略微无语。
……这人把口红蹭她衣服上了。
……
那件被江映舟蹭上了口红的衣服,是略厚的白色皮质外套,口红擦一擦就掉了,所以她也就没扔。
现在却也没带在身边,应该,被她放在了宁北的家里。
耳边仍是空寂,是找不见尽头的辽远。
艰难回想完上一次和江映舟见面的画面,川录闲深吸一口气,却觉身上脱力,恍若是要直直栽到地上去。
她伸手,紧握住江边的围栏,而后勉强挪动双脚,将全身重量都压到身前围栏上。
眼前的江水也停滞,翻了一半的浪留在空中。
“小舟……不会被拍到的,你就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声音还是抖的,说话时,泪珠不断沿着泪痕滑下。川录闲低头,双手掩住满是泪水的脸,凝滞的日光之下,她的肩膀不断颤抖。
人总以为还会有下一次见面,也以为下一次见面会像上一次一样以惊喜开篇以不舍结束。
但凭什么呢?“下一次”凭什么永远等着人去光顾呢?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下一次”。
而“再见”,是普遍到众人都信以为真的谎言。
很多时候,最后一面都在悄然流逝,并不像课本中《最后一课》那样的有意义,也不像戏剧中死别与生离那样的催人泪下感伤不已。
它很平淡,甚至像是一碗白开水,喝完之后,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
“姐……”
极致的安静之中,一道颤颤的声音传来。
川录闲蓦然回头。
五步之外,站着个人。高,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上身一件浅棕色卫衣,腿上是牛仔裤,脚下一双高帮帆布鞋,看上去是几十块钱的便宜货。
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穿搭,也许是故意的。
川录闲站在原地没动。
那人也不往前,杵在原地,阴影之中的眼睫垂下又抬起,反复几遍,最后,她抬手,取下遮盖面容的口罩。
一张熟悉的脸露出来。
但说熟悉,却也陌生。
从前的江映舟,一直都很漂亮,身上气质是被师父养出来的富家大小姐气质,就算再累,也从未憔悴过。
现在看去,只觉眼前这人形如枯槁,瘦到双颊都凹陷,双眼下的青黑瞩目,远远看去,好似都能看见她眼中红血丝遍布。
好像,是马上就要碎裂的脆弱枯枝。
川录闲静静望着眼前人。
她知道,面对这人的所作所为,她刚见到这人的时候就该痛心疾首地斥责。
但她没有。
她只是在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之后,抬脚走到江映舟身前,站定,在面前之人无措的目光之下,抬手——
在这人头顶拍了两拍。
“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川录闲轻声说着自己看到的结论。
没有斥责,没有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