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18)
刘宣玲站在楼上痛心疾首地捂着心口看她的月季。
好不容易养得开花了,却还没看几眼就被毁了。
挺惨。
窗外的风声静下去一些,川录闲推开门。
她打开门却没立刻进去,只在门口扫视了整个房间,房间还是和白天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所幸白天她关了窗,要不然现在地上肯定会一片狼藉。
片刻之后她收回目光,提脚进了门。
耳边传来钟声,沉闷恢弘的钟声破开狂风呼啸而来,川录闲仔细听了听,发现钟声到最后一共响了十一下。
晚上十一点,距离这一天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有些人在睡前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了。
川录闲挑了挑眉,回身关上门之后才又往里走。
灯光散下来,柔和的光落在川录闲脸上,像是给陶瓷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纱,清绝的五官在明晰之间竟生出一丝朦胧的悲悯。
一阵风吹过,她脸颊边的碎发被带起向前飘,眼前的窗帘也轻轻摆动起来。
“来这么早?”川录闲出声,看着窗帘摆动的波浪慢慢放缓。
她脸上牵起微笑:“我相信你知道你自己的能力只到哪种程度,我也相信你知道我不是个骗子。”
眼前透明的空气像是有一瞬间的波动。
“想和我聊聊吗?”川录闲走到书桌前,伸手把椅子拉过来放在房间中央,“就当向我倾诉倾诉。”
她放完椅子后靠上墙壁,抬手把碎发撩到耳后:“死后只能跟在父母的身边,不好受吧。明明你那么想要离开。”
她说完之后顿住,像在等什么。
窗外又开始起狂风,树枝断裂又被吹得到处砸到窗户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川录闲凝神,耳边捕捉到细微的哭声。
那哭声混在风吹雨打里,有些太过微弱。
川录闲轻叹一声气,伸手往房间里一个方向一指,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却现出个人来!
“李词。”川录闲出声叫她,声音轻得近乎只有气声。
在床角坐着的人闻言抬起头,她脸上因为泪水而粘了几缕头发,眼睛是红肿的,双眼因为眼泪而有些朦胧,她手上紧攥着白色长裙的裙摆,肩膀有些颤抖。
她看着川录闲,憋着哭声说话:“你不是他们请来驱邪的吗?”
川录闲抬脚走到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李词却往后缩了缩。
这年头的残魂都还怪胆小的。
她收了思绪,又伸手把李词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撩下来,李词有些愣住,连抖也忘了只呆呆地等着川录闲把手收回去。
等川录闲不仅帮她把头发撩到了耳后,还帮她脸上的眼泪全擦了之后她才开口:“你……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川录闲歪头,笑着看她:“我看上去很暴力?”
李词摇头。
“我都说了我是来听你倾诉的,不相信我?”川录闲挑眉。
“不是,只是……你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总归是要彻底杀了我的,”李词目光又暗淡下去,低头揪着裙摆,“我和你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天里川录闲和唯因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听完之后就让刚见面时因为外表对川录闲下了个好人定义的初印象碎了个彻底。
但刚才川录闲给她撩头发擦眼泪,她竟然又生出一点觉得对面这人是个好人的畅想。
不过这畅想也只持续了几秒钟,等到眼前这人又挂起对着刘宣玲时那样的笑容之后就随着风雨飘摇消散了。
川录闲眼见她双眼之中的光芒逐渐灭了,便先等着她摆弄了一会儿裙摆,直到她又抬起眼看自己之后才开口:“你是觉得,驱邪只有把你彻底杀死这一个方法吗?”
李词刚想移开视线,闻言却停住,她双眼瞪大些许,看着川录闲但没说话。
“想离开这里吗?”川录闲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
川录闲点头,声音又放轻:“我可以帮你离开。”
她脸上神色如常,嘴角挂着浅笑,李词望着她目光里带着的点点关切,心里压抑了许久的倾诉欲毫无征兆地翻涌上来。
无论川录闲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态才会想要听她说起以前,她也是真的想要和别人说一说她生前极力努力摆脱的过往。
憋了一辈子了,死后还不能说出来。
那也太憋屈了。
她张嘴,却顿时又觉得难以宣之于口,难言的羞耻心和久未排解的压抑扭打在一起,白色的裙摆快要被她扯烂。
又沉默下来,她在床尾坐着,川录闲静静等着她。
“最中间那个衣柜,最中间的那个抽屉,你打开,最里面的挡板可以拆掉,我不知道我以前的日记本还在不在那里,”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李词终于开口,“你看了,应该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川录闲起身按照她说的把最里面的挡板拆开,里面果然有一个粉色皮质的本子。
她伸手拿出来,在看到李词点头之后再问:“既然藏这么深,又为什么要写呢?”
李词盯着那个本子,眼泪像是又要下来:“不写的话,我就真的是完全憋在心里了,那样会更难受吧。”
川录闲蹲到她身前,把日记本递到她眼前:“那你真的愿意让我看?”
“写的是事实而已,”李词回答川录闲的问题,在说完之后又添了一句,“只能你一个人看。”
这指向性也太强了。
川录闲轻笑:“你对唯因有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