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45)
“哪里是我不宽恕她呢?”主神梳着川录闲的发丝,视线中是冷然的淡漠,“是她本就不属于这世间。她从世人的诸多情愫中诞生,是最肮脏与污浊的东西,她的魂灵都是杂乱的,你不知道吗?”
“不……她的魂灵上是一朵朵五彩的花,那不是污浊与杂乱。主神。”
“可你是天地山川灵气的化身,你的魂灵是最洁白无瑕的冰雪,你同她,不是一类。人们本就污浊,她是从万千欲念中生出的执念。”
这种东西,不该存在于世。
川录闲在湖面中看见自己的瞳仁,漆黑似不见底,可唯因在她面前放出一朵一朵斑斓的花时,她的眼中会有明明灭灭的光。
“她不是执念,她也从未作恶行乱,她只会在荒草地上种下永世不败的花。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拥有怎样的力量。”
世人的怨怼、妄想、执念可以将万顷河山夷为平地。
“你也知道她会有多大的力量。”主神折下一小支桃花,在她眉间轻点。
可世人的欢欣、期盼、喜悦也可以让荒芜的田地重新富有生机。
“主神,您不能如此武断。”
冷风把川录闲抛至半空又重重摔下,她砸到湖面上,闷哼出声。
主神让烟霞把桃花枝卷走,行至川录闲身前,俯身用冰凉的手指抬起她苍白的脸,道:“你知不知道,按人间的规矩,你合该唤我一声母亲。”
“我用千百年孕育你成形,赐给你掌控天地的能力,就是让你为了这样一个妖物来忤逆我吗?”
冰凉指尖越发用力,川录闲半跪在地,仰头去望主神。
主神倏地收了手,背过身去,道:“你都是从哪里学来这忤逆犯上的本事,就连你身边那支竹枝,也是甘愿为了凡人堕落。我把她打下凡间去历百世亲缘劫,看她能不能修成万物皆空的境界。”
“怎么,你也要试试吗?”
“如若您这样便肯放过唯因,我甘愿。”
川录闲直起身,复而重重磕下去。
湖面自她身下开裂,百里银镜在天光之下瞬间崩毁,川录闲毫无防备落进冰冷的湖水里,让她脸色更为苍白。
主神抚摸着玄鸟的羽毛,从烟霞之中睥睨她:“你给我好好想一想,让这百丈深的湖水助你一臂之力。”
“日后,莫要再来孤面前说这些胡话。”
……
冰凉湖水将她全身裹挟,似要从七窍倒灌进身体里,湖底仿佛有无数鬼手想要把她拖拽进幽深的深渊,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川录闲!”
“不要!”
惊呼伴着雷声而来,在脑中炸响!
川录闲猝然睁眼,湖水漫灌的窒息之感快要逼迫她肺腑破损,她在眩晕之中不住地扑水想要浮上岸去,但却只扇动了冰凉的空气。
几个呼吸之后,她发现自己跪在似是结冰了的湖水中央。
水下深不见底,湖面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身着雪白的衣裙,和身量等长的漆黑发丝铺展在她身后,雾气在她四周升起又降下,似在恭迎主上的归来。
玄鸟从山巅而来,五彩羽毛带出漫天朝霞,原本空寂的天边霎时铺满颜色,映照无瑕雪山披戴上温暖的丝帛,白鹤挤至她手中,用细长脖颈去蹭她的肩膀。
她凝着湖面,望向镜中那久违的装束。
千百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五彩斑斓的、或是洁白无瑕的都涌入她脑海中,搅作一团,解不开,分不散,洁白的雪被绚烂的花染上不可褪的色彩,在她脑海里形成光怪陆离捉摸不透的幻影。
她是天地山川灵气的化身,生于天地长于天地,她的魂灵之上是圣洁无污的皑皑白雪,她的指尖之上是世间所有轻盈的风。
她受万人供奉,受万人敬仰。
她的白雪之上也能开出缤纷的花……
“唯因、唯因……”川录闲仍旧跪在湖面上,她失神地在湖面上摸索,试图从这里找到恋人的踪迹。
玄鸟落到她身边,用脑袋顶走白鹤,却不料刚一落地就被川录闲一掌掀开,委委屈屈地呜咽起来。
川录闲往四周张望,声嘶力竭地喊唯因的名字,可周围只有看不见尽头的湖水和极远极远处的连绵的雪山,她的声声呼唤都随着虚空飘远去,融进凛冽的风中,没有回应。
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听到的最后一声唯因的声音——“不要!”
那是主神震怒,对唯因降下天劫,她为保唯因性命,将自己的一魄注入唯因体内护她,同时飞身而去挡那绝无可能平安渡过的雷劫之时唯因哭喊让她离开的声音!
“川录闲……不要……”
“不要!”
她还记得那天,惊雷炸破天际,狂风将她的衣摆吹得猎猎纷飞,自行抽离魂魄的痛楚非常人所能承受,她一贯冰凉的额上竟渗出汗珠,顺着脸颊落入脚下浓黑的深渊。
唯因被困在阵法之中,哭着祈求她,但她一意孤行,抽离魂魄又舍身应劫,天劫劈下让她魂飞魄散。
而唯因被她一魄所保,得以留存人世间,她虽魂飞魄散,可她本就生于天地,只要天地还在,她总有一天会再醒来。
原来那不是初见。
而是千百年后的重逢……
所以唯因跟在她身边,魂魄竟一缕一缕归来,是因为唯因本就是世间众多情感的化身,无论哪一种感情,都归于她的魂灵,她亲眼所见的,既是她破碎在天地之间的魂魄。
与劈向木遇春的天雷相撞的五彩气息,便是甘心归于她的无尽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