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102)
直到两辆车擦肩而过,后视镜里那抹浅淡的灯光匿入夜色。
车里隐约还能闻到属于月蕴溪的那缕幽香,飘在冷气中,仿佛一种温柔的坠落。
鹿呦闻着那股淡香。
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难过,比窥得月蕴溪心意时,还要难过。
有车灯闪过,她下意识地扭过身去看,是别家的车开错了道。
眸光往下一落,她看见被放在后排座位上的礼盒。
伸手够过来,打开,里面只剩下七颗流光溢彩的糖果。
那么脆弱的,一不小心,就会弄碎的玻璃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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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蕴溪的车在城市的夜路上漫无目的地开了有近两个小时,最后停在了落梧公园的停车场。
下了车,习惯性地往登山口走,临近了,却是忽地想起那天两人牵着手过来的一幕。
掌心湿濡的触感恍如拓印在了脑海里。
洇着一段有她陪着登向山顶的回忆。
连山间清新的风,都似乎还留有着她的味道。
月蕴溪手收握起来,脚步没停,经过登山口,迈向了通往宁抚寺的小道。
观赏萤火虫的旺季,人很多,萤火虫也很多,忽闪忽闪地连成了一片黄绿色的星河。
月蕴溪停站在小道上,蹲下身,就着近处的一抹荧光,呆呆看着,忽然共情两个月前委屈巴巴对她说“萤火虫也治愈不了我”的姑娘了。
可是怎么办,爬山也治愈不了我了呢。
她指尖伸到叶尖,惊动了那只小虫,扑腾着翅膀带着一尾微光,躲进了阴影里。
面前忽然递过来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栖了好几只萤火虫。
不远处传来,是一声低唤:“温星。”
月蕴溪转头看过去,站在她旁边的小女孩,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将玻璃瓶一把塞到了她手里。
随后,小姑娘转身离开,走到了唤着“温星”的女人身旁。
月蕴溪收回眼,看着手里的小玻璃瓶,拔了木塞,将里面的萤火虫给放了。
没一会儿,那个小女孩又走了过来,伸手,又往她怀里塞了块东西。
就着手机灯,月蕴溪看清楚那是个月亮状的粘土挂件。
月蕴溪弯了弯唇,从包里拿出那只Triangel,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毫不客气地接过,抱在了怀里。
没一会儿,小姑娘的家长过来,是个气质透着冷感的年轻女人,“抱歉,星星是自闭症儿童,不会拒绝,这个娃娃多少钱,我转给你。”
月蕴溪笑笑说:“不用了,这是缘分娃娃,我和她有缘。”
对方仍旧过意不去,刚好小朋友想吃冰淇淋,月蕴溪便说:“那顺带也请我吃一份香草味的冰淇淋吧。”
到了落梧公园,小朋友的家长买了两份冰淇淋,月蕴溪便与小朋友一起坐在长凳上,挖着冰淇淋吃。
凉冰冰的甜,沁在舌尖,没过喉咙。
她想起那个一不开心就要吃香草味冰淇淋的人。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也来一份。
名叫温星的小姑娘歪头看她仰着脸不知在看什么,咿咿呀呀地问:“我,在看,什么?”
“我在看什么?”月蕴溪沉吟重复,抿着唇微弯了一下,弧度里漾着苦涩,“在看月亮。”
像清冷的灯,今夜只照她一程。
第39章
太阳穴的神经像按压下不会回弹的琴键,钝钝的痛,鹿呦在大门口缓了一会儿,才开门进去。
奶奶正窝沙发上看剧,看比熊蹿到门口,跟着扭头看过去,瞥见鹿呦手里拿了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随口问道:“买的什么?”
“嗯?”鹿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是……蕴溪姐姐给的,威尼斯的手工玻璃糖。她说这次时间紧,就没给你带伴手礼,下回给你带。”
“嗐,其实带不带都不重要,我就是喜欢她来送东西的时候,坐旁边陪我说说话。”
奶奶在说这话时,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但那点浅浅的弧度里,不是笑意,而是怅惘。
像把弯弯的镰刀,剜在鹿呦心上。
小时候,每年的寒暑假她都会被送到爷爷奶奶家,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夏天树荫下,奶奶摇着蒲扇给她扇风驱蚊,爷爷从井水桶里捞起西瓜,切一半插根勺递给她;是冬日暖阳下,坐在长凳上晃着腿,磕着瓜子,听老人聊家长里短。
爷爷去世的头一年,鹿怀安事业回春,听不得别人说他只顾自己发达不管家里寡母的闲话,将奶奶接到了城里。但老太太住不习惯,嫌这地方连个吹牛的人都没有,又回去了。
后来她被继母切断了小拇指,老太太连夜收好行李搬了过来。
鹿呦坐到奶奶身旁,带着愧疚,亲昵地搂住老人家的胳膊,歪靠过去。
“得亏她常来,那回我才能那么及时被送到医院。”奶奶咂摸道,“也是巧了哈,她每次来都跟你回家的日子错开,也就你说回来住那天凑到了一起。我是最喜欢那回,左边坐一个右边坐一个……”
鹿呦听着听着走了神。
所以,月蕴溪总给奶奶带伴手礼,其实是为了能有机会见见她么……
她手指慢慢收握,抓紧了礼盒。
边角在掌心硌出细微的痛感,连带着头更疼了。
她本就肤白,这会儿又显出病态,顶灯的亮光投落到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
奶奶侧目看了她一眼,关心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鹿呦回过神,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她转头叫了声刘姨问:“家里有止痛药么?”
“有的有的。”刘姨放下手里的活,去拿了药箱过来说,“上周月老师有发一个常备药清单过来,上面就有止痛药,我都照着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