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58)
月蕴溪轻软的声音便直直地动扬声器里打着弯地溜了出来。
“嗯~记性还不赖?”
含着明显的打趣。
真是应景,她把这语音给忘了。
播放在这么尴尬的时候。
气氛在烧水壶工作的声响中被蒸煮得怪异,鹿呦垂着眼,咽了一下喉咙,只觉得感冒那种头昏脑闷的感觉更重了。
陶芯脸色变了变,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她突然“呵”笑了声,不知道生吞了几个柠檬说:“你跟姐姐关系已经这么好了么?”
不想提刚刚那句暧昧亲昵的调侃,她顿了一下说,“我上节目的事都跟你汇报。”
鹿呦皱眉。
明明是三人僵持在车前那次,月蕴溪提了一嘴这事,陶芯自己都在场,她也不过是顺耳这么一听。
现在说得仿佛她与月蕴溪已经亲近到开始聊各自家里人的事了一般。
很不喜欢这个语气,鹿呦没多解释,淡淡地反问:“不可以么?”
热水壶工作的声响越来越大,到达了温度的临界点,里面的水咕咚咕咚地翻涌起来,从客厅处也传来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间杂着谈话声,奶奶招呼:“蕴溪进来坐坐呀。”
刘姨说:“感觉要变天了,我还是把衣服先都收回来。”
奶奶急着上厕所,让月蕴溪看看鹿呦在不在厨房。
从厨房门的玻璃上瞥见月蕴溪越走越近的身影,陶芯眨了一下被泪水打湿的眼睫,视线转回鹿呦那一边,随着鹿呦低垂的长睫,落到对面的水壶上。
热气从细小的壶嘴里腾升而上。
“啪嗒”一声,水烧开了。
陶芯低哑的声音随之落下:
“跟我分手后,立马就跟我姐姐这么亲近,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要好了呢。”
厨房门边,月蕴溪脚步一滞,就这么停在了原地,目光穿过玻璃落到岛台前清瘦的身影上。
白色的热气袅袅,缭绕在鹿呦面前,氤氲了她脸上的神情。
让人窥探不到一点外露的情绪。
只能听清不咸不淡地一声:“嗯。”
第24章
鹿呦低垂着眼往杯里倒水,支着耳朵听客厅方向的动静。
阳台的门被拉开,应是刘姨去收衣服了,厕所的门咔哒了两声,是奶奶开门进去锁了门,夹杂着属于月蕴溪的脚步声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住的,该是去了客厅。
余光里,陶芯那只狰狞了一道红痕的手,抓瘪了狗狗玩偶,大概是发觉自己的失态,没多久又松开。
陶芯将纸杯和玩偶都放到了岛台上,颤声问:“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听见你说话了,出于礼貌回应一下。”
鹿呦放下水壶,还是没有抬头,她怕看到陶芯泪眼涟涟的样子会心软。
从水壶腾升白气扑在面前,氤氲成暖热的一团,浮于表面。
没能软化她冷淡的眉眼,也没能渗透一点温度进她凉薄的声线里。
“我后面说的话可能会不太礼貌,你有个心理准备。”
陶芯懵然,皱了下眉头。
一门之隔,月蕴溪刚垂下的眼皮又轻轻地往上抬了抬,眸光再度转至眼尾,透过玻璃投落进去。
鹿呦半眯着红肿的左眼,往杯子里又添了些冷水,“我了解的那个桃桃,她虽然任性、庸俗、势利、小毛病一大堆,但她本性不坏,是个真实又可爱的人。但刚刚,你问出那话真的让我迷茫。我在想,是你现在变了呢?还是,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陶芯眉尖越蹙越紧,“哪样的人?”
听着鹿呦夸陶芯的那些话,月蕴溪已经收回眼准备移步离开,可听到后面,又忍不住看向鹿呦。
隔着段距离与玻璃,月蕴溪还是捕捉到,在那个瞬间她拧起眉头,绞着烦躁与失望,不过几秒,又缓慢地松开。
就像是,在努力地将自己从这些受陶芯影响而衍生出的负面情绪中一点点剥离出来,让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平静地陈述。
她回答陶芯说:“让我感到陌生……又恶心。”
可伤人的力度一点都没削减多少。
陶芯煞白了脸,不受控地摇晃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只是不小心弄疼了弟弟,就被爸爸狠狠推开、被妈妈凶狠地瞪一眼、被爷爷奶奶指责她是天生坏种……
各种情绪从四面八方朝她挤压过来。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我——”
我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再成为多余的那个人。
低轻到无声,梗塞在喉间,难以启齿。
她知道,她的那这些心理,她为了平衡它们做出的事情,说出来,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漆黑蜘蛛,吐出黏濡的蛛丝,复杂又恶毒。
不会被人理解的。
可她还是期望着,期望鹿呦能再打开那扇窗照给她一束阳光,问她一句,那是什么?
但是惯性否认的次数太多了,就像放羊的小孩喊狼来了,想说实话时,已经无人在意。
鹿呦截断她说:“我俩之所以分手,是你单方面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我没理由因为你个人的问题去连坐无辜的人。
再者,我也好,蕴溪姐姐也好,都是独立的成年人,在与什么人交朋友这事上,拥有绝对的自主选择权。
你没权利……更没资格,站在道德层面去限制、审判别人。约束好你自己就行了。
何况我们根本就没什么。”
一段话落进两个人的耳里。
像不同的油纸承接着同一阵的雨,被震颤出不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