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过撩(96)
鹿呦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鹿呦连忙又拨了一个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挂断,再拨,依旧没被接通。
沉重的大提琴旋律一次又一次地回荡在耳边,把心脏高高吊起来,架在油锅上煎。
以往看过的华人在国外遇险的新闻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偏偏除了不断拨打电话过去什么都做不了,鹿呦胸口起伏不定,按键的手逐渐开始颤抖。
不知道是第几个电话拨过去,终于被接通,鹿呦连忙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月蕴溪喘着粗气“嗯”了一声说:“没事了已经,刚刚打车遇到的司机好像有点问题。”
鹿呦拧着眉头确认道:“真的没事了么?”
“真的。”月蕴溪说,“已经到酒店了。”
鹿呦这才真正放在心,往后仰倒在被褥上,嘟哝道:“真是的,被吓死了。”
那端月蕴溪很轻地笑了一声,手机就在耳边,气音仿若裹着电流钻进耳内。
鹿呦蹙了蹙眉,没好气地:“你还笑,你也不怕我睡着了接不到这个电话。”
说完,她抿了一下嘴唇。
其实接到了,也没什么用。
就月蕴溪那两句话,显然也不需要电话被接通。
“小夜猫子会那么早就睡么?”
“……呵。”鹿呦问,“不是在威尼斯么?水上汽车,你怎么跑掉的?”
“有点事,来了乌迪内。”月蕴溪解释完这句,停了片刻,低声说,“对不起。”
鹿呦愣了愣:“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月蕴溪顿了两三秒,声音更低很轻,“但那时候,就想到给你打电话了。”
鹿呦咽了下喉:“你现在还好么?”
静默一瞬,月蕴溪深呼吸的细微声响传过来。
她说:“不太好,心有余悸,可以……先不挂电话么?”
脆弱到无助的语气,还含着没褪下的惊慌,近乎是乞求。
面对这样的月蕴溪,鹿呦说不出拒绝的话,无论是针对这个请求,还是其他。
她含糊地应了声。
月蕴溪问:“是困了么?”
鹿呦否认:“没有,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聊什么。”
沉默像沙砾在电话里滚动,间杂着沉沉的呼吸与轻叹。
鹿呦支着耳朵听着声音,感觉月蕴溪似乎还没缓过来,想了想说:“有热水么?喝点热水。”
月蕴溪被她这句尬聊逗笑,又是一声气音撩拨耳朵,“我去烧。”
那端传来些动静,像是行李箱被放倒,拉链被拉开,接着是接水声。
鹿呦问:“还回威尼斯么?”
“明天回。”月蕴溪说。
“哦。”鹿呦提醒道,“那边小偷特别多。”
“我会注意的,保证手机不被偷。”月蕴溪声音听起来要比之前轻松一些。
“就只保证手机啊?”
“嗯,好联系你嘛。”
带了点撒娇的语气,鹿呦翻了个身,将手机挪远了点,“不联系当地警察,联系我做什么?”
没听到月蕴溪回应,鹿呦伸手过去将音量调大了些。
“当地警察只有登记的作用,没有打钱养我的功能。”
“……”
“不愿意?”
“没有。”鹿呦指尖从被子上划过,“只是在想,云竹更适合。”
月蕴溪有十几秒都没说话,唇间溢出很轻的一声。
像不悦的笑,又像生闷气的哼。
“今天去给钟老调律,感觉怎么样?”她换了话题。
果然前一晚不是她听错,月蕴溪说的是钟老。
鹿呦回道:“挺好的。”
安静里,依稀能听见那端的烧水声,像热气与空气拉扯摩擦的声响。
直到“啪嗒”一声,水烧开了。
月蕴溪打破沉默的氛围说:“钟奶奶的左小拇指也受了伤……”
她说得那么委婉,语气压得那样轻柔小心。
小心地维护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鹿呦心一揪,蜷起指节,忽然没办法再维持沉默:“她问我,要不要试一试再弹钢琴,试的话,就让钟老师教我新指法。”
月蕴溪呼吸变重了些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无论是自己复盘,还是跟陈菲菲讨论,鹿呦始终怀揣着一丝“清醒”,认为那些所谓的好,都是源于邻家姐姐对妹妹的照顾而已。
而现在,那一丝“清醒”,彻底散了。
她生病,月蕴溪就照顾她到半夜;
她心情不好,月蕴溪就带她去玩乐;
明明自己那么怕,还会拍开“丧尸”的手保护她;
一起出来旅游,月蕴溪会周到地安排好一切;
介绍她给钟疏云调律,请求钟老开导她,将钟疏云教弹琴的机会递到她面前。每一步都在领着她拾起幼时被砸碎的梦想。
再迟钝的人,走到这一步,也该看清了月蕴溪的用心。
如果不是喜欢,何须做到这地步。
鹿呦眼睫颤了颤,那些她以为早已沉到底的情绪又翻涌而起,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灌满心脏,又缓慢褪下。
褪到空落落,残留的潮湿里,浸透了难过。
她怎么能这么好。
她又有什么值得她对她这么好呢。
第37章
“我说想。”鹿呦拽过床头的小鹿玩偶当枕头说,“然后回来的路上,钟老师有联系我商量上课时间。”
她的声音闷在小鹿玩偶柔软的腹部,低沉里收敛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