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50)

“要说纠缠，你以前也纠缠过我。”章弋珩仍抓着她的手臂不放。

“......”这话江衾影瞬间不服了，“麻烦你注意一下措辞，我那不叫纠缠。”

笑话，她是光明磊落地追他，她是以文明的方式追他，何来纠缠。

“那叫什么？”章弋珩垂眸看她，浓密的长睫下一对出厂就配置深情属性的桃花眼，缱绻勾魂。

江衾影避开他目光，小声道：“反正我没有跟你拉拉扯扯的，也没有拦着人不让人走。”

章弋珩松开了手，缓声说，“那你别跟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好不好。”

她那叫躲他吗？江衾影想了下，跟他的几次遇见，他的身份总是高高在上的，她不喜欢因为身份不对等而被迫仰视一个人的感觉，所以她逃避，但脱离那个彰显身份的环境后，她不觉得自己有躲他，就比如现在。

可她确实没有什么跟他好说的，站在这么冷的天里，跟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说话，从前的她会大旱云霓般珍视分分秒秒，恨不得将这种被满足的殷切心情永远铭记，但现在她不需要这种皆是虚妄的感受了，因此也不想虚掷精力和感情了。

她有限的精力和时间要腾给够得着的人和事。

江衾影也懒得将自己此番心思再转成“两路人”的话语跟他重申一遍，她满口应了句“行”，然后撂下一句，“我要回家了，有缘再见吧。”

“我送你回家。”章弋珩立马道。

“不用，我有车。”说着她从兜里掏出钥匙，三两步走到路边拖出电瓶车，她从后座箱取出头盔，顺便把被人塞在车座缝隙里的租房广告A4纸抽出抓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章弋珩眉头紧锁，有些难以置信，怎么是电瓶车，她现在连辆车都没有吗？怎么这么冷的天还骑电瓶车？

一种惯有认知被冲击到了，他愣怔在原地。

他难以将从前那个上下学坐着保姆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间富贵花跟眼前顶着寒风，熟练地戴上厚实的防风口罩，戴上挡风手套，将衣服拉链拉到顶，最后再戴上头盔跨上车，行云流水地完成一系列操作的江衾影联系起来。

她的生活竟窘迫到这般地步了吗？

他又看了下这辆电瓶车，半旧，车身、车把均有不同程度的擦痕，右侧后视镜竟然还缺了一块，而后座箱的后侧也有一道裂痕，外加程度很深的擦伤痕迹，车牌也有些歪了，总之是一辆伤痕累累的电瓶车。

章弋珩深深蹙着眉，又瞥了眼车牌那几个数字，脑子里莫名浮现一些切片，在他发愣之际，江衾影转动车把，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不多会儿，身影隐入深冬灰蒙的夜色中，渐行渐远。

章弋珩猛然间想起了一个雨夜。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弋珩呀，你没走远吧，方便的话回来一趟......”闫叔在电话里一说完，章弋珩马上应了声“好。”然后疾步往小区里走去。

闫叔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人还真返回来了。

闫叔已在门口等候，手里提着礼盒，瞧见章弋珩后，忙笑道：“你走了我才想起来，这醉蟹呀我转送给你，我老朋友二十多年的秘制配方醉制的，味道很不错，你带回去尝尝。”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闫叔。”章弋珩大方接过。

“别客气，我也是借花献佛，你尝了觉得不错，我让我老朋友送你，要多少有多少。”

章弋珩笑了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下次能让......影影给我送吗？”

闫叔一愣，着实被惊了下，他讪笑，迟疑了一下方笑说道：“我想应该问题不大......问题应该不大。”

见闫叔这反应，章弋珩的试探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心中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她没有被当作权色交易的棋子。

他本不想恶意揣测她身边的人，但是他没来由地害怕，就算这个权利对象是他自己，他也害怕，她不能被当作棋子，不能被自己的亲朋背刺，此前有没有过他无能为力，但此后他绝不允许有一丝发生的可能性。

“闫叔，我开玩笑的，怎么能让她当跑腿呢，我最不喜欢麻烦人当跑腿了。”章弋珩扯了扯嘴角说道。

闫叔笑容一滞，后知后觉原来他上一句话是虚晃一枪，他陪笑道：“你前边也看到了，影影很有个性的，她不参与他爸爸的生意，像跑腿这种事还得问她意愿呢。”

章弋珩点点头，兀自说了声，“的确。”

闫叔有些纳闷，但又实在看不出些什么，这年轻人滴水不漏，搞得他心里也没底，而这年轻人也没给他继续探测的机会，道了声别，便离开了。

章弋珩走向小区外的路上打了三个电话。

一个打给衡叔，叫他马上来接他。

一个打给程展，叫他准备一下资料，明天上午来跟他过。

最后一个打给父亲，问大半个月前的雨夜被玛莎拉蒂撞倒的姑娘后续是怎么处理了。

坐上车后，章弋珩目光落在礼盒包装上，其实在闫叔家，当江衾影把礼盒放到椅子上时，他就看到了外包装右上角的品牌logo——无蟹可及。

程展还真没遇到过这样峰回路转的情况。

之前在大会议上被斩钉截铁地否了，之后单独聊了创始人仍是被毫不犹豫地否定，他便觉得这个项目彻底没戏了，结果现在竟然死而复生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神仙救的，但他不敢打听，昨晚章弋珩电话最后警告了他一句，他说，“程展，你是我下属，不是谁的走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