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58)

她已经走了，电话也挂断了，总之既成事实，无可奈何了，章弋珩认清了实况，这才定睛看向唐颉森，这位曾经的室友及几年没见但一直保持联络的朋友，他收拾好方才的郁闷，将面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英俊的脸庞换上了松弛的和畅的浅笑，仿佛刚刚的吃瘪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姿态从容地站起身来，真诚地朝唐颉森伸过手。

唐颉森也顿时收起戏谑的表情，站起来，与他相握，互拍肩头，郑重且有力。

一起相处过几年，唐颉森最佩服的就是章弋珩身上的理性，一种极致的、高贵的、优雅的理性，这份如影随形的理性让他在短短几秒内控制好自我的情绪，回归冷静，专注于当下，内核稳定得恐怖。

他们同龄，背景也相似，但论及能力，眼前的人早甩了他几条街，曾经因为江衾影他对章弋珩颇有怨怼，看不惯他的做派，冷言冷语地讥讽过他一番，但之后因为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又不得不有求于他，也因为章弋珩不计前嫌，每次都竭诚相助，因而两人才一直保持着联系，其实这次来上海，除了见见江衾影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章弋珩讨教一些商业上的事情。

“在上海待几天呀？”

“明天就回香港了。”

唐颉森应完才后知后觉这对话之前一模一样地发生过一遍。

两人聊了聊近况后便开始谈正事，很多商业上的操作唐颉森跟个门外汉一样，但显然章弋珩早已熟门熟路，很多在他眼里颠覆性的大动作，对章弋珩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操作，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碾压的。

谈后唐颉森自嘲一句，“以后不能叫你Edison了，得叫你章总！”

章弋珩轻笑一声，摇摇头，“可别。”

唐颉森拿起剩下三分之一的酒杯，跟他碰了下，一口饮尽，同时瞄到对面的人也把最后一口饮尽了。

“要是衾影知道你喝她喝剩的啤酒，肯定会很震惊。”唐颉森打趣道，起先见他喝第一口时还以为他是无意的，让他重新点一杯时，他却说不用了，就喝那剩余的半杯。

“浪费可耻。”章弋珩淡淡回了声，他看了一眼杯口，那里残留着一点口红印迹。

唐颉森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可是对面人似乎没有作别的意思，便道：“要再来一杯吗？”

章弋珩摇摇头。

唐颉森准备把单买了，正要朝服务员招手，却听到章弋珩忽然问了一句话：“Jason，你是怎么知道江衾影家里破产的？”

唐颉森愣怔一瞬，见他态度认真，便略略回想了下，说：“就是那段时间跟她聊天的时候，感觉她很不对劲，出于担心就打听了一下，排除了她在学校并没有遇到什么事，就猜是不是家里有事，然后网上一搜就知道了。”

章弋珩心里嗤笑了下，当时网上一搜就能知道的信息，他愣是在两年多后才从她口中得知，难怪她对他如此失望！

“为什么你从不跟我透露她家里的事。”

“衾影让我不要跟任何人说。”

“包括我？”

“嗯包括你。”

章弋珩垂下头，沉默了下。

“那个时候，她怎么样？”他又问。

唐颉森又回忆了下，那是10月份爆出江家彻底出局，而他是在11月份知道这个信息的，他第一时间就去江衾影的学校找她了，问了她有没有因此在经济上有困难，又问了她的打算，江衾影那时已经经过一个月的缓冲，情绪算得上平静，她对他说暂时没有经济困难，然后会继续完成学业，等次年毕业后直接回国，她请求他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她家的事，除了他，她不想再应对别的人的“关照”，他应下了。

因为12月份他就要回香港了，他还是很担心她，于是给自己留了点生活费跟机票钱，把剩下的钱都转给她，他当时每月父母给一笔固定生活费，而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所以也没留存下什么钱，能转给她的也不过几万块，江衾影接受了这笔钱，但当作是他借给她的，大概去年底，她把钱还他了，他后来想想她那时应该是很缺钱的，否则她根本就不会接受的。

他回香港后，只能线上跟她保持联系，那时他不确定她是真乐观豁达，还是有意对他隐瞒窘境，总之一直让他别担心，说自己很好。

随着后来她毕业回国了，他来上海见了她，她笑谈自己的近况，他便知道了，她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无论窘迫还是富有。

唐颉森跟他说完后，见章弋珩神情复杂难辨，他忍不住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你现在对衾影到底是什么意思？”

章弋珩闻言抬头看向唐颉森，没立马回应他，但目光变得很幽深。

“我作为她的朋友，不得不说一句，你如果只是因为她家里的事而关心她，没必要，她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关照，她现在很好，关心她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唐颉森说得掷地有声。

“但我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甚至不低于她以前的生活水准。”章弋珩淡淡回应。

“怎么给，你要娶她吗？”唐颉森一针见血地问。

章弋珩听到这质问，一时哑口无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Edison，你要是没想好，就别纠缠她。”唐颉森语气严肃。

“是她前面跟你说我纠缠她了？”

“不是。”唐颉森否认道，但心想也差不多，江衾影原话是没心思搭理他。

“不是就好。”章弋珩镇静道。

唐颉森真是搞不明白他了，正要继续呛他，“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