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72)
她稍一犹豫后接通了。
此时的章弋珩刚从机场出来坐上车,他出了三天差,见了六个创业者,一半时间洗耳恭听创业者的宏图大志,一半时间利口巧辞劝说创业者接受投资,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势,但他共用一副面孔,一种姿态。人少了切换两副嘴脸的刻意作为,心就不会那么累,尽管行程紧凑,坐上车后章弋珩仍有心力去顾及一些悬而未决的事。
这几天心系项目,加上人在外地,他便把上次让江衾影考虑的事暂且搁一边,现下他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主动联系她。
这近十天里人一直没联系他,头些天还能用得多废些时间深思熟虑来解释,但到现在还不联系,他没耐心等了,当然,他同时也抱了些揣测,觉得她可能是不好意思主动联系,那也没关系,他不在乎自己再热脸贴一回。
她许是知道他电话的来意,接通后一言未发,连个“喂”都没有,不过他不甚在意,开口即直奔主题,“江衾影,这些天你考虑好了吗?”
电话中她的声音像是被风吹得飘忽不定,但语气却十足地坚定,“考虑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章弋珩登时诧异,不确定地追问,“什么意思?”
她像是顿了下,又坚定道:“意思就是,我拒绝你的帮助。”
“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们见个面吧,我想当面听听你的想法。”
“我觉得不必了,总之谢谢你的好意,我现阶段不需要,如果以后我实在走投无路了,真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毫不犹豫跪求你的。”
她这话说得得体圆融,章弋珩一时抓不到点去回应,在她想要挂断前,章弋珩意懒心灰地问一句,“你能不能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他以为又会被她无情拒绝,没想到她居然爽快地说“好,我一会儿就通过你”以至于他听到还有点恍惚不敢信。
挂断电话后,章弋珩握着手机,很烦躁。
他不是没被人拒绝过,今天下午他约谈的那个创始人如铜墙铁壁一样非常硬核,一直拒绝他,死活不接受IGV的投资,他好说歹说对方才透露一句不是拒绝他或IGV,而是拒绝了所有的投资,理由是现阶段不需要,没到那步。
刚刚江衾影也说现阶段不需要,他不能理解,什么叫她现阶段不需要,别人拒绝投资是考虑到自家公司后劲十足要静待更好的议价时机,可她呢,他对她不求任何回报啊。
她为什么这么不理性?
章弋珩的烦躁在随后看到微信真的被她通过后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他没有急着给她发信息,而是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在看完她最新的一条动态后,章弋珩感觉两眼一黑。
江衾影在拉丁舞课中途休息时,在朋友圈发了她跟韩朔合作的那条广告片,品牌方傍晚正式上线后韩朔就转发给她,而她习惯每次都把跟品牌合作的成片发在朋友圈,当作私域营销。拍摄时没觉得跟韩朔有多亲密,不过剪辑出来后片子特意渲染的氛围感的确让人心生遐想。
Jason还在底下评论:【衾影你真的是闷声干大事啊,这么快就谈上恋爱了?】
章弋珩面沉如水,心情纷繁复杂,心中有一种脱轨的慌张感越演越烈......
他猛然懂了,挂断电话前他感到的那丝异样究竟是为何了,理清楚个中缘由,他此刻真的宁可她不要通过他!
章弋珩无法淡定了。
越思索越怀疑,越怀疑越心慌。她俨然将他跟其他人一视同仁了,之前死活不同意现在痛快地答应,这背后可能意味着她对他无所谓,不在乎了,不倾注任何情感了。
而她说的“现阶段”,也极有可能因为她谈了恋爱,为了避嫌而拒绝他。
章弋珩心下一沉,感觉脑中嗡嗡作响,连衡叔停下车都未察觉。
“弋珩。”驾驶座的衡叔回头叫他,见他面色很冷如冻僵的海水一样,衡叔差点吓一跳,突然不敢直呼他名字了,讪讪地说:“小章总,到了。”
章弋珩回过神,没看衡叔只点了下头,一言未发地推门下车,直往电梯间走去。
回到家他便去冲澡让自己冷静冷静,心慌并不能让他理智地思考对策,他对一切可能、极有可能的事都不会照单全收,只要不是确凿、板上钉钉,便一并持质疑态度。
他想见她,想当面了解清楚。
而怎么见到她,是他现在要思索的问题。
章弋珩绞尽脑汁,pass了铝驺几种方式,既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见他,又不能有违君子风度,他回想自己跟江衾影的桩桩件件过往,试图从中找个联结点。
他冲完澡从淋浴间走出来,拿起搁在大理石台面上的腕表时突然顿了一下,摩挲了一下腕表,他眼里的浮躁忽然消散了。
江衾影到家后看到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便进去瞧了一眼,徐初惠道:“你彦喆哥送的这羊肉品质真不错,我解冻一下,明天做个红焖羊肉。”
江衾影最爱吃母亲烧的红焖羊肉了,家里发达的时候徐初惠很少下厨,但是每当要做红焖羊肉,徐初惠便会亲自去烧,她嫌保姆做的不够软烂入味。
“彦喆哥今天专门去崇明买的,现杀的。”江衾影说道。
“怪不得,我一看这肉就很新鲜。”
母女两又聊了几句。
江衾影听到搁在客厅的手机响了,便出去接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心下疑惑。
他又打电话来干嘛?她不是已经通过他微信了吗,不能微信打字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