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9)

那天从杭州返回上海的高铁上，江衾影还做了个决定，就是给徐初惠报个摄影班，顺便用掉雨夜那笔臭钱。

学摄影很好，既不费体力，同时实践性强，她希望母亲能多出门社交。徐初惠也欣然接受，心想着学好拍照技术，她就可以给女儿多拍美美的照片了。

周六上午，江衾影化了个淡妆，又挑了条较为淑女的裙子作内搭，她要去相亲，“红娘”给她安排了三个客户。

没错，就是客户而不是相亲对象。

因为她就是俗称的婚托。

婚托已经是这种所谓高端相亲局里见怪不怪的行业内幕了，婚托男女都有，一年前江衾影也是偶然接触了这个局。

那会儿她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吐槽花了几万块钱，某婚恋公司承诺介绍五个相亲对象并安排线下见面，结果见面了这些优质男士有的压根没聊几分钟就推脱有事走了，有的很绅士耐心地笑着跟你聊够一个小时，但过后再打电话联系，竟直接跟你说没印象没兴趣，有的即便加了微信，可聊了没几句对方就开始不回消息了，还有的明显资产灌水，资料上写着资产五千万，见面后一聊，那气场和谈吐就暴露了low之本性......这些明显就是婚托。

但是婚恋公司承诺的约会次数没少，介绍的对象也符合要求，即便你去投诉，也难以被定性为诈骗，何况恋爱谈不谈得成，变数很大，你去投诉可能还被嘲是自身问题，怪不了婚恋公司。

江衾影主动去接触这家婚恋公司的销售，当然，她不是上赶着去当韭菜，她跟对方直接说想当兼职婚托，对方看了她的外表和条件后简直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了。

江衾影清楚地知道当婚托本质上就是一种出卖色相，出卖时间的交易，她没有什么道德负担，她的目的是搞钱再搞钱，跟人喝个咖啡聊个天，婚恋公司给她几百块报酬，简直不要太轻松，更何况赚的也是那些有钱男人的钱。

话说当婚托之初，机构还组织新人培训，她那时莫名地排斥，但销售跟她说培训会涉及一些风险警示，她就去了。

培训上半场确实教了她们一些技巧，诸如如何保护自己，遇到奇葩客户如何脱身等等，然而下半场的培训内容却令人大跌眼镜，先是微胖的女培训师进来一句话没说，直盯着她们这些姑娘一个个地瞧，那目光就好像在看橱窗里的一件件商品，一通看完才进入主题。

而主题却是教女孩如何俘获男人，从妆容、穿搭、谈吐、人设，甚至到朋友圈的文案怎么写......

那时江衾影头一次对“俘获”这一词产生质疑，她盯着投影布上那硕大的两个字，心中嗤笑，不如说是“献媚”。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凑过来跟她八卦，说那人叫May姐，问她听没听说过天王嫂培训班，江衾影摇头，女孩便告诉她那是怎么个培训班，总而言之培训核心就是要温顺要懂事要宜家，最后女孩还凑到她耳边说May姐手下就有两员大将成功嫁给了男明星。

八卦听完江衾影问女孩对此怎么看，女孩说，“人家能攀附上也是一种本事，起码这一生都衣食无忧了。”

她听完不置一词，沉默了许久。

而那个培训她最终没听完，中途趁着休息间隙偷偷溜走了，她记得走出大楼后，抬头望见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

今天见面的这三位，她秉承着良好的职业道德，一直保持着得体友善的姿态跟对方交谈，男人们很喜欢谈论自己的事业，她便装出耐心倾听，虚心求教的样子。

见面结束后，江衾影很少遇到对她死缠烂打的男人，一方面是有婚恋公司从中介入协调，另一方面这些高净值男人也比较有“腔调”，毕竟见多识广，她再年轻漂亮又怎样，犯不着放下身段去追，选择多的是。

当婚托这活儿，江衾影是瞒着父母去做的，在她五花八门的兼职里，坦白说婚托来钱最快也最轻松，早前她周末两天最多可以赶十场，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时候她还感慨，自己不过23的年纪，却彷佛活了33载，随着后来她有了法语外教和拉丁舞教学的稳定兼职后，婚托便做得少了，每个月可能就这么一次。

她内心里不想赚这种快钱。

在一些年轻女孩眼里，当婚托能让人涨见识，开眼界，运气好的话攀上个高枝就翻身跨越阶层了，毕竟接触的都是世俗层面上的成功男人，只能说人各有志，江衾影谈不上说嗤之以鼻，但内心清醒，攀附他人是要付出自由的代价，而有些见识和眼界真的没那么重要，反倒是能保有一颗纯粹的心，幸运至极。

可惜啊，她心没那么纯粹了。

又过了两天，江衾影接到了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江衾影吗？”

“你好，我是。”

“我是IGV资本的HR，我叫Uki，很高兴收到你投递过来的简历，想跟你聊聊，请问现在方便吗？”

“方便，请说。”

对方电话里简单介绍了一下商务助理的职位要求，随后便开门见山，考察她的法语和英语水平，江衾影从容自若地应对。

对她而言，面试就跟吃饭一样寻常，面多了，已经不再有紧张，拘谨的心理。

何况，这面试成就成，不成她也不可惜。

有来有回地交流了一会儿，江衾影透过HR前后语气的转变，能感受到HR对她挺满意的。

聊到最后。

“江小姐，你这边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江衾影略略思考了下，说道：“有两个问题要劳烦你帮忙解答一下，第一，我想知道工作内容是否涉及那种外围公关，高端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