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小师叔他又叛逃了(104)

作者: 言卿瑶 阅读记录

“这件事,原来是这件事。”靖安言轻缓地眨了一下眼,“让你误会这么久,不好意思了。”

“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是假的。”靖安言微微抬起下巴,任由雨水将自己的眼睛也蛰得通红,“那是红尘蛊给你造的梦,柔情蜜意是假的,肌肤之亲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

封长念那一瞬退了半步,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断了。

都是假的。

什么都没有。

一场相逢一场空。

都是假的。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让你才对我抱有希冀……”

“不是,”封长念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止是。”

他太混乱了,靖安言那一闪而过的挣扎瞬间消弭在天地间。

“那你听好了封珩。”靖安言直视着他的眼睛,双目赤红道,“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我自始至终对你只有同门之谊、叔侄之情,而这些也不过是我带你的那三年里留下的痕迹。三年,我靖安言今年二十九了,三年不过是我人生的十分之一,稍纵即逝,如梦幻泡影一般,所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封长念几乎不敢再听下去了,可他的身体却牢牢地钉在那里,听靖安言继续掷地有声地说。

“这意味着,你在我这里不重要,你在我这里可有可无,你在我这里早就不再特殊。”靖安言攥紧了拳,“你我之间重逢是假的,鱼水之欢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这辈子从没想过和任何人,男人、女人,缔结姻亲,共结连理,这任何人里,当然也包括你。”

封长念麻木地站在那里,感觉到那些字句比南疆的蛊虫还要噬人心魄,一口一口,咬得自己体无完肤,无地自容。他攥着墨痕剑的手在颤抖,呼吸也在颤抖,眼睫不自主地翕动着,像是这样就能把那几乎快要溢满眼帘的水汽消散干净。

“十年前我叛出玄门、逃离大魏时,我就没想着和你、和玄门再有任何瓜葛。”靖安言牵过马,毫不留恋地从他身边走过,“和霍长庭与顾长思回去吧。以后,江湖路远,不必再见了。”

——小师叔,今天师父教了一首诗,我有点理解不了,你帮我解解?

——什么啊?我在此道上造诣不高啊,要不你还是问你师父吧。早问早结束,下午咱俩跑马去。

——就想问问你,“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行吧行吧。大概意思就是,此地别后,书信不必再寄,画楼欢情过往,不过是虚幻无凭。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我当年是不是……不该问你的,靖安言。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顾长思和霍长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他都猛然不知。

只觉得身体冷,心上更冷,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十年都不曾得到过的美好,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一场空。

顾长思和霍长庭对视一眼,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给他打上一把伞,霍长庭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错了。”封长念出神般喃喃,“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爱,足够努力,我就能够找回他,可是我错了,因为我弄错了一件最根本的事情。”

“与你们不同,靖安言他……根本就不爱我。”

既然不爱,又如何能够奢望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他眼睫一眨,雨珠混着眼泪滴落,全然看不出他哭过:“回去吧。我也该……该回长安了。”

“吱呀——”冷风吹动门扉,吱嘎吱嘎的响,天地间只剩下这种悲戚寂寥的枯木声,腐朽得令人垂泪。

靖安言被这声音唤醒,转过头去看,夷月抱着一条帕子,无言又心疼地看着他。

他露出个笑容,揉了揉夷月的发:“我没事儿,别担心。”

“可你明明也对封哥动心了不是吗?”夷月哽咽道,“为什么要这么骗他呢?你还锁门,还不让我说,为什么呢?”

车轮碾过碎石,迸在木板上滴滴答答地响,混着雨声,零零碎碎地落进靖安言的耳朵里。

他望向阴云密布的天,万里乌云,没有丝毫晴空的余地。

“阿月,你知道吗?”他痴痴地看着那片不放晴的天空,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见过晴天的颜色了,“有的人,即使他还活着,但只适合怀念,而不是去追回。”

夷月:“……你是说,封哥吗?”

“不,我是说我自己。”

如果注定没有好的结局,那不如就此分离,只当我天性凉薄。

永定二年立冬,封长念与霍长庭、顾长思一同押解绥西侯府一干人等归京。

靖安言与夷月跨过神寂岭,回到南疆。

一南一北,坍缩的距离再度搭建,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第52章 新局

永定二年隆冬, 绥西侯府通敌叛国一案在长安了结。

封瑞下狱,不日处斩,封钧之女封玦, 忠公体国, 为百姓拥戴, 特赦其无罪,并继绥西侯爵。

封玦走的那天,长安城下了立冬后的第二场雪, 她无言地打马在前, 脸上没有因为逃脱死罪的侥幸,也没有承袭侯爵的欣喜。

雪花冰冰凉凉地落在她脸上, 长安城门近在咫尺,她一拉缰绳站下,驱马跟在她身后的封长念也随之停下。

“哥,”封玦露出个有些疲惫的微笑,“就送到这里吧,我回了。”

封长念点点头。

封玦耸了耸肩,叹道:“小时候一直说要来长安看看, 没想到第一次来, 居然是被押解进来,然后带着尸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