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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他又叛逃了(140)

作者: 言卿瑶 阅读记录

而他的假仁假义也不过是单纯的找乐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残忍,于是假装仁慈就成了他最爱的把戏,仿佛当他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时,他就能成为另一个人。

这些,他都不怕别人知道,因为他足够自负,也足够强悍。

他今时今日做的,也无非是要在夷月和靖安言之间割下一道口子,夷靡殊死在靖安言面前,无人知道真相,也没有人掌握证据,就算夷月相信靖安言无辜,但一丝裂缝也没有,勒乌图不相信。

只要有一丝,他今天特意带夷月来的这一趟,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该结束了。

靖安言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中,封长念坐在他的床边,眉眼间都是担忧。

他昏迷时依旧死死抓着那本画着蛇口吞日图的书,无论封长念怎么努力,都没能将其掰下来。

该结束了,这一切。

南疆百姓作为兵刃活着的这一切,南疆诸臣朝不保夕的这一切,南疆被贼寇强占的这一切

该结束了。

哪怕他死。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封长念伸手按着他:“别动,长若姐说你是惊惧过度、忧思攻心才导致的昏迷,还得缓缓精神。”

封长念的手浸过温水,这才将五指的冰凉缓和过来了些,伸手按住靖安言的太阳穴,徐徐让他放松。

靖安言嗓子发哑:“我怎么回来的?”

“叶梵缇送你回来的,吓死我了。”封长念想起叶梵缇背着靖安言回来的着急模样,还以为勒乌图察觉出来什么,对他下手了,“他没多留就走了,说还要接人。”

多的封长念没有问,他怕再提起来靖安言又会悲痛,这一趟回来靖安言明显憔悴了不少,那些伤心难过的事情,只要靖安言不想说,他就一个字都不会问。

但靖安言主动说了:“他是去接阿月了。”

封长念手一顿。

“长忆,夷靡殊死了。”靖安言目光发直,“就死在我眼前,我都没有碰他,咚地一声,脑袋就掉了下来。”

封长念张了张口,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伤,必定是已经有人将他的头砍了下来,又用南疆蛊术坚持着仿佛活着,直到他说完了他想说的话,才真正死去。

可是……夷月要怎么办?她该如何接受?

“要不要我去接一下叶梵缇和阿月回来?”

“阿月她应该会回家,叶梵缇知道她家在哪里。”靖安言疲倦地闭了闭眼,“你知道吗,长忆,其实我一直都是装的。”

他说:“我装着无所谓,装着杀人如麻,但其实我很厌倦,也很害怕那一双双闭不上的眼睛,他们与我无冤无仇,却都因我而死。尤其是我身边的人,在我来到南疆后,一个、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了。”

左清明、叶长缈、靖深如今又多了个夷靡殊。

“我记得你书房里有一副字,少时练的,还未来得及带到长安去。”

封长念想起那是什么,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却被靖安言挡掉了。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一滴泪自靖安言掩住的眼睛里落下,封长念看在眼中,心如刀割。

“其实夷靡殊与我也算朋友。召砾叛变,他身为大祭司有诸多事宜要做,信任我才将女儿交给我。我说我一个大魏来的人,花了这么多年才让勒乌图对我将信将疑,你居然就这样把女儿带给我,还认我做干爹。”

“夷靡殊说,他觉得我眼中有光。”靖安言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有光的人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光,他相信我,无论如何也会让女儿跟着我,他坚信我走哪条路,都会是正确的。”

“可我……可我……”

可他这一路走来,是何等血腥,又是何等孤单。

他不得不想,如果夷靡殊没有把女儿交给他,是不是勒乌图也不会这么痛快地将夷靡殊除去,起码夷月还有家。

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

才十五岁的姑娘,如同他一样,颠沛流离,再无家了。

封长念心痛地拽下他的手,将那温热的指尖放在唇边吻一吻,也吻到了满唇湿咸:“不怪你,阿言,这都不是你的错。”

他挪上榻,像年少他难过时靖安言搂住他的那样,将靖安言拢进自己怀中,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背,捋一捋他柔顺的长发。

“不哭了,不哭了,你还有我。阿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封长念心疼地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快结束了,都快结束了。我们会带着大捷的消息回到长安,我一定带你回家。”

回家?

靖安言攥紧了封长念的领口。

回不去了。他不打算告诉封长念夷靡殊的遗言,但他心里清楚,能让这个人就连瞑目都不肯的话,肯定不是夸大其词。

大抵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也曾经在皇帝的密折下满怀希望地憧憬过,回到那繁华盛世中央的长安城。

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

最为残忍的事,不过是给了绝望的人一线希望,然后又收回,告诉他,等不到花开了。

他也同样,深陷在这十万大山里,回不了家了。

封长念还在轻声地对他许诺,回长安后,一定会奏请陛下赐婚,他们的名字要写进合婚庚帖,上呈礼部,无论什么都不能再讨回。

他们会裁剪一缕发丝,放进锦盒中,无论岁月更迭,都会乌黑如旧。

他们要在家中培植花卉,春夏秋冬四时好景,东南西北山川万里,一一看过,一一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