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他又叛逃了(38)
他蹙了蹙眉,觉得只削了几缕发丝还是有些太心慈手软,声音也愈发冷淡。
“理由都替你们找好了,还有谁想拦吗?”靖安言眸色一凛,“没有就滚。”
封长念压着他的手:“小师叔,别……”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见你父亲。”靖安言轻声道,“小师叔一言九鼎,走,翻过这片林子我给你上药。”
他被靖安言搀扶着上了马,靖安言的手掌已经离开了他的后腰,转而替他牵起缰绳:“走吧。”
“玄念!!!”
又是一阵马蹄声奔腾而至,靖安言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在暗卫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岳玄林面色凝重地策马而来。
他在二人面前勒住缰绳,拦住两人去路:“玄念,你今晚做的事太离谱了。”
“离谱?”靖安言闻言挑了挑眉,“师兄,什么叫离谱,再离谱能有那位的心思离谱吗?!”
“四方战事刚刚平息,绥西侯病重,封珩不归家看望父亲,不扛起西军都督府的封家旗,却被圈在长安城里,西域一带群龙无首,沙宛国反扑又该如何?难道还指望着封钧那个纨绔扛旗吗?”
“这是军事!岂容你在这里胡乱置喙?”岳玄林频频给他使眼色,“陛下自有考量,玄念,别闹了。”
“他只是想回去见见父亲,”靖安言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当着封长念刚哭得红肿的眼睛也不能把内心最坏的猜测问出口,只是说,“他能做什么?不谈军事,他也只是想见见父亲,这也不行吗?”
“不行。”
“这又哪门子的不……”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封长念与靖安言皆是一怔。
“病危的消息传来没过多久,下一封急报就送进了皇宫。”
岳玄林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怔愣的封长念面前,微微抬起头望着马上的人。
他正值壮年,可眼睛里已经有了无奈惋惜的沧桑,那是自己身为近臣却无法扭转皇帝心意的无力,明明知错却无法更改结局的懊悔,还有目睹英雄末路的悲哀。
“绥西侯他,病故了。”
第19章 旧梦
子时已过,皇宫之内鸦雀无声,唯有明德宫灯火通明。
纵使已经到了休息之时,皇帝宋启迎依旧忙得还没换下那一身明黄龙袍,台阶下零星地跪着几个人,宋启迎捏了捏鼻梁,颇为头疼地看向靖安言。
他对这个小舅子,说实话还真的有点怵,靖宓虽然在南边长大,但性格还算娴静,和她弟弟靖安言的性子差别天南地北,宋启迎有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靖安言明明才是养在规矩的长安城中的,怎么会如此不拘不束。
但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启迎睁开眼,声音未出先叹了口气。
“绥西侯一事,朕也很心痛。”宋启迎微微垂着眼,瞧着封长念没有了广袖遮拦的手指,就这样明晃晃地、无处可逃地一点一点蜷缩起来攥紧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朕说清楚些。”宋启迎拾起几封急报,“前些日子,沙宛国有一伙沙匪流窜至西域边境线,你父亲亲自带兵去的,本无大不妥,只是最后捉拿贼寇时被流矢射中了。”
“本来沙匪也不过是小患,你父亲受到的也不是致命伤,可没想到去年冬季那一场大病伤了元气,一直未将养彻底,一同发作了起来,这才……”
剩下的话不消说了。
封长念轻轻抖开折子,一条人命的陨落放在这一纸诉状上也不过是零星几笔,可句句致命,字字伤人,那折子像是往他心口伤疤上又淋了一碗滚烫的烈酒,灼得他手指发颤,几乎拿不住那轻飘飘的纸张。
“你父亲已然病故,你再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封长念深深地埋头下去,宋启迎只能看到他痛到发抖的后颈,“朕已下旨,一应事务都交由你叔叔封钧全权代理,包括你父亲的丧事,还有西军都督府事宜,如此,你大可放心了。”
默不作声半晌的靖安言猛地抬头,还来不及张口,就被一旁的岳玄林狠狠掐了一把小臂。
靖安言愤怒地回望,岳玄林也只是悲哀地摇了摇头。
封钧……封长念的叔父,到底还是如他们之前猜想的一般,眼下四方安定,西军都督府也不必再有精锐强将,只需要一个守城之人即可,宋启迎收揽四方兵权的图谋昭然若揭。
就算不提这一茬国事,单论家事,那封钧为人可不磊落,封铭在世时就与之多有龃龉,实在算不上兄友弟恭,对封铭这一脉的军权也虎视眈眈了许久。
这一里应外合,却让远在天边的封长念没了父亲的同时……真的没有家了。
“封珩。”宋启迎伸出手去,“节哀。”
封长念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盯着手上的折子。
折子是西军都督府发的,夹杂着一封家书,宋启迎仅剩的一点良心没扣下,让封长念亲手拆开了这封书信。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还喷着点点血沫,封长念却一眼认得出那是他父亲的亲笔,也是他父亲的……遗言。
只有四个字。
吾儿珍重。
突然就想到了他和父亲的最后一面,在一年前的皇宫外,他的父亲用那只饱经风霜的大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在前来相送的众臣与皇帝近侍面前,也只有一句话。
“好好儿的。”
滴答。滴答。
两颗眼泪在地毯上晕开了一小圈湿痕,封长念没发出任何声音,抬手将折子交还给宋启迎,自己将那封遗书攥紧了。
他心里清楚,宋启迎说着节哀,眸色里没有半分凄楚,那只龙爪子微微摊开,示意让他把折子递回去,然后,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