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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霜鬓(121)+番外

作者: 三枕 阅读记录

“好。”

接下来几天,穗心和程小满就这样伺候茹苑,她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只是依然很长时间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

跟她说别的事,她毫无反应,然后开始吐,吃下多少就吐出多少。

这水,流了多少年,才把这山割成了两半,又是谁在河道边种下了竹子,它们顺着河道盘延了一路。

只是觉得恍若梦一场,这世间,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如自己所愿,任何事情于她而言已了无生趣。

此刻她知觉麻木着,她的心突突直跳,她胸口灼烧般火辣地疼痛。

她应该撕扯他们,她应该声嘶力竭地怒吼,她应该拿起刀奋不顾身地反抗、不顾一切地保护他们。可是,她只是麻木着,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好像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笼罩住了,毫无生机地麻木着。

“茹芫姐,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啊。”

穗心知道自己不宜多言,但她这几年从未看过如芫这个样子,她有些心慌。

人死?

对啊,他们都死了,她最爱的人,最爱她的人,她心底里最珍视的人,最善良的人,他们,被这个世界杀死了。

茹芫轻咳了一声,穗心赶紧用帕子擦拭,穗心看到帕子上一抹嫣红的血,心里一惊。

穗心手颤抖着帕子叠在手中,急忙朝船头跑去,在那人面前打开,低声恳求着:

“公子,求您劝劝她吧。”

程小满的琴声又悠悠地响起来,茹苑被这琴声带着,她看到往日婉婉天真烂漫地与她嬉闹,她看到与凌云洲滚在雪地里嬉闹。

她看到婉婉笑着告诉她,若我是男子,就娶你当娘子。

她看到凌云洲把她从雪山上捡回来,背着她在茫茫的雪山上踽踽独行。

余光看到一个灰暗的身影推门进来,他今日批了一身铠甲,不像她坠崖初醒见的那样,穿着英朗又明媚,站在半光半亮的地方。

“别装了,”溪知轻轻扶着她的手,将如芫的枕头垫高些:“你不是那种离了谁,就生不如死的人。”

茹芫全无反应。

“他们若死了,那是他们的选择,他们也舍弃了你。”

溪知还是于心不忍,柔声问她:

“你不明白吗?”

茹芫听到此冷笑了一声。

“你们这些虚伪的人,不配提到婉婉。”

茹芫转而平静,婉婉好像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人如何看她。

“这世间,最荒诞的事就是,明明是你们将她逼上绝路,却妄言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们,早就料到,他们就是那样奋不顾身的傻子,不是吗?”

这几天那些被她在脑海中强行关掉的画面又慢慢浮现出来,茹苑痛苦地捂着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料到婉婉爱的人竟是他,她那么善良,心甘情愿被自己爱的人利用、背叛、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不要这么想,你会疯掉的,不要这么想。

茹芫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没关系,不重要了,这世界,配不上婉婉的善意。”

这些日子,她如常地吃饭喝水睡觉,可脸色依然一日比一日苍白无力,溪知看着她极力让自己挤出一丝轻蔑地笑。

“是我害了他,是我一步一步,把他逼上绝路。”

她不该救溪知,她不该跑到随国,她不该掺和随国的事,她不该对他深陷险境于不顾,她不该与他置气,不该不知珍惜他在他身边的每个时刻。

一口鲜血突然从茹苑口中喷出,穗心赶紧拿帕子帮她擦拭,茹苑口中又接连涌出一大口鲜血,把她白色的衣襟都染透。

“茹芫姐,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吧。”

穗心擦拭不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吐出那么多鲜血,乱了方寸,急的呜呜地痛哭起来,跪在溪知面前苦苦哀求:

“公子,您救救茹苑姐,求您救救她吧!”

茹芫用袖子面无表情擦干嘴上血迹,呆呆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溪知脸色有些煞白。

“凌云洲,你真的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吗?”

“凌云洲的手下全都消失了,谁也无法搜寻到凌云洲的尸首。”溪知看到她木木的眼神里有了一点光,接着说:

“你曾说凌云洲与我不同,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我没有他那么卑鄙,我至少没有背叛北朝。为了那样的人,值得吗?”

“你还是我认识的茹芫吗?”

她摇头:“我不是茹芫,我是徐千芮,不要再叫我茹芫。”

“彻底摆脱缦国小相爷的身份,或许对他来说更有益处,你与其在此伤心欲绝,不如先去确认一下他到底死了没有。”

溪知扶着茹芫木然的肩膀,晃了晃,试图把她从那种麻木的状态中晃醒:

“他到底是一个欺骗了所有人的卑鄙小人,还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你亲自去确认,别白白冤枉了自己呕的心血!”

“这搜船是他为你准备的,还有足够的财物,把你打晕送来的也是他的人,这就说明,他早料到如此,早有准备。”

“他真的可能还活着吗?”

茹芫看他的眼神有了些底色,溪知不敢说的是,外面已经传开了,凌云洲人头已经被提回缦国,悬挂于城门领罪。

“你不能不给自己希望。”

她早晚会知道,但溪知还是不忍亲口告诉她。

“我只想问你,”茹芫说:

“你们在缦国救下我,把我送到随国,是不是,就想把我当成一颗棋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是我这颗棋子,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