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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霜鬓(63)+番外

作者: 三枕 阅读记录

他也明白,这个儿子年纪虽轻,自幼审慎、冷静自持,凡他所想做之事,就有一股没有做不到的狠劲。

“洲儿,你自幼历练,但——”凌相一笑:“你我毕竟是父子,英雄难过美人关——”

对于这个儿子,他确实有愧。但他接手相府短短时间里就重编部曲,不像与他一条心的样子。行事执拗得像那个生他女人一般。

“你怎么敢如此袒护和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从小我就教过你,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凌云洲看到父相终于收起最令他厌恶的那副慈祥和蔼的神色,对他厉声训斥。

“成事者最忌妇人之仁!最忌被感情牵绊!”

当年,他就是为了个在他身边假装侍女的奸细,误了大事,抱憾终身,否则他今日不会屈居相位,受制于人。

“就算我真的被凌夫人刺杀成功,父亲只会觉得,少了个绊脚石吧。”

凌云洲冷笑,当年,他失散多年重新寻到军营,被萧家送回相府,父相也没有任何欣喜担忧之色。他生下来开始,放佛就背负着怨恨。

凌夫人刺杀后,他将从前的事调查清楚了,他的生母,原本与父相恩爱非常,突然就被说成是奸细,生下他那日,死在产床上。父亲销毁生母的一切,将他送给凌夫人抚养。不许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你别忘了,是谁让你成为人人尊重的凌将军、小相爷,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凌云洲神色阴翳,他注视凌相那道貌岸然的神色,问道:

“您说的对,所以,我亲生的娘,她是怎么死的?”

每个人心中,应该都有一根别人不能触及的芒刺,听到凌云洲不屑一顾的语气,凌相面目狰狞怒吼:

“若不是那个女人从中作梗,我早已是国君,你早已是曼国的世子!”

凌相的手在愤怒地挥指着空气。

“那个女人,辜负了我的信任!更不配为你的母亲!”

凌云洲说不清此刻心情,就算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心若磐石,仍忍不住失望。他的生身母亲,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奴婢,生下他之后,却死得蹊跷。

凌云洲怒道:

“那你为何娶她!为何生下我!”

他很想问,他生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生母,是不是也被那些权势贵族权衡利弊之后,被弃之如履。

可笑的是,如今的父亲,如何也不像是会娶一个婢女并与她生育孩子的人。他真的想问:

“父亲,您可曾真心相信过一个人?”

凌相长舒一口气,转瞬就恢复平静,合上手里的扇子,说:

“过于轻信一人,最后落得满盘皆输,个中道理,你以后自会知晓。”

两人话不投机,凌云洲赌气下了马车,雨打在脸上,冰冰凉凉,原来宫外,已经那么冷了。

旬邑牵来他的马和蓑衣,他急忙跃马而上,喊道:

“去别院。”

他从未如此心潮澎湃地挂念一个人。

那个爬到树上摘野果的女子,那个为了救不相识的孩童奋不顾身的女子,那个默默为他点安神熏香、把手伸进他被子里试温的女子,她看他的时候,眼底清明透澈,带着一点胆怯,带着一点总也不服气的样子,总让他觉得安心。

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能让缦国百姓太平安乐无虞,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能让她洒脱自在无虞。

。。。。。。

。。。。。。

别院前有溪水,后靠小山,四周僻静无人。

萧秦将千芮送来后,窦司管带了一队人加强别院护卫,萧秦又对窦管家多有交待后才离去。

这么多脸生的侍卫就为着护她一个,千芮颇感不自在。

她每日饭后在后院半坡槐树林,守着黄昏散食,悉心听别院远小径可有传来马蹄声,假装不经意翘首盼着。

两个月来,没见到小相爷身影,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窦司管她是不敢惹的,她带来那些个侍卫也凶神恶煞,总之,不允许一切危险靠近她,也不允许她做什么危险之事,吃穿用度不缺,却也快将她无趣死了。

“果然不是好招惹的。”她刚开始撕着树叶心里谩骂着。

后来又总觉得心慌,担心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千芮似乎又当回了当初当哑奴的日子,没人与她说话,也没人听她说话。她有点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被保护还是被关押,她有些弄不明白,他可知道那日他说的那些话会让她想他。

再后来,她想,或许,他不过是逗她玩乐,这会儿不知在哪家小姐闺中欢乐,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便该吃吃,该喝喝,管她乱七八糟、乌七嘛黑,尽量给自个找乐子,得过且过。

*

“小相爷?”寒凉的夜风中,凌云洲一言不发远远注视着别院夜灯熄灭,旬邑问了一句:

“不进去吗?”。

他在宫中,每日有人奏报别院的消息,这别院灯火,入夜便熄灭,想必别院屋主,吃得香,睡得好,早睡晚起,倒也准时。

旬邑作为长舌侍卫队长,他早已分析出小相爷与千芮姑娘暗生情愫,只是旬邑实在不明白,这小相爷,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在宫中呆了那么久,为何他好不容易从宫中回来,却又杵在别院外不动。

“旬邑,今后加倍小心,”他仍看着别院熄了灯的窗匛,说道:“血雨腥风,要真正开始了。”

“是,属下,万死不辞。”旬邑也严肃起来。

相爷回府后,相府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如旧,但总有种危机四伏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