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霜鬓(78)+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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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见了凌相之后,千芮夜里噩梦连连,总睡得不踏实,某日深夜,千芮迷迷糊糊中被别院隐约的吵杂声吵醒,枕边无人。
别院不大,凌云洲的书房和议事厅都在隔壁。
她披了狐裘大衣,睡意朦胧,寻到了书房,轻轻推开门,看到他在那张黑色大书案前,挑灯认真批写着什么,便静静站着看他。
凌云洲抬眼,看到她缩在一袭白色狐裘里,委屈又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他招手唤她:
“过来。”
千芮眯着睡眼走过去,挨着他,把头伏在他腿上,闭上眼睛接着睡,他扬手打开宽大的黑裘将她一并盖住。
他抚顺她的头发,轻轻问道:“你最近总睡得不踏实,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她摇头。
她想过,是不是若她不聪明,是个愚钝如猪的女人,只知道吃好吃的,穿漂亮衣服,戴漂亮的首饰,只知道一个接一个地给男人生孩子,是不是就能像这样一直缩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地,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去想。
“一会儿,他们还要来议事,你先睡吧。”
………
许久,凌云洲感觉身下的人动了动,似乎醒了,便问:
“饿不饿?想吃什么?”
千芮揉了揉眼,摇头,她迷迷糊糊,“然儿——”
凌云洲笑:“旬邑多嘴,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凌云洲又想了想:“至于然儿,难道你在气我没给你报仇?你以后可以自己——”
一只手从桌底伸出来,捂住他的嘴,他就着把她软软的手捧在嘴边,她那么聪明,怎会不知道他心眼不大不会轻易放过欺负她的人。
“是不是无聊了,你想做什么?明日空了——”
她嘴里嘟囔:“猪——”
凌云洲把狐裘掀开,确定某人确实醒了没有说梦话。
千芮使劲挣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奴婢说,奴婢想做一只猪,大肥猪——”
凌云洲无奈,继续把人盖上,那些议事的属下,就要来了———
………
千芮这些日子常常困乏得懒得说话,这些日子睡觉时,他喜欢将她衣物退得只剩一层薄薄的丝绸裹身,这样寒冬腊月的,怕冷的她,每晚就只能搂过来,紧紧贴着他取暖。此时也是暖暖地彼此贴近着,从前在边塞行军寒冬腊月,他尤其讨厌与一群人挤在一起,宁肯受冻也要自己一个人睡,如今被她贴着,他被传染上了倦意,得强打睡意才能继续做事。
别院深夜向来宁静,千芮隐隐开始听到嘈杂声越来越明显,想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千芮隐隐觉得不安。凌云洲的手不批折章时,会伸到她脸上婆娑几下她的脸颊。
千芮脸蹭着那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墨香,安心睡去。
旬邑招呼着人依序入厅议事,因是深夜,大家都小声商议,,不是没看到大大的书案下,露出些许女子的白色的衣裙,稍显震惊,也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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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
派人去素锦布坊报信后,千芮在心急如焚地在铁匠铺等人。
她站在熊熊燃烧的铁炉旁,听着铁匠在外面一锤一锤地捶打,盯着滚烫翻滚的铁水,一如自己此时焦灼的心情。
看到云玺缓缓走进来,千芮冲上去着急地问道:
“云玺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云玺没想到,千芮能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他这种问题。
“你不怀疑我也要害我哥吗?”
千芮见过凌云洲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把云鹰匕首,她甚至还拿在手里把玩过,若不是云玺给的那副图,她根本不会想到云鹰匕首的手柄是有巧思得,两块一模一样的刀柄抱合起来,竟是虎符。
“你不会,”云玺给她塞那幅画是冒了极大地风险,他既然给了画,自然是站在凌云洲这边。
“而且,我只能相信你。”
千芮看着他的伤口问:“你不恨他吗?”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恨他,都以为我们会兄弟相残,包括父亲。”
只是,没有人知道,哥哥从小就是他的骄傲,学堂里那些爱欺负人的世家子弟,知道他哥哥是少年将军,都不敢欺负他。
千芮想起,从前在相府第一次看到云玺公子,他还是一脸稚气,短短一年多,他脸上的神态,完全换了一个人。
“相爷真正想要的,不是云鹰匕首,而是虎符吗,他想调兵对付凌云洲?”
“是。”云玺的回答肯定了千芮的猜测。
“哥哥的云鹰军,规模实力与父亲现在手中掌握的部曲兵力相当,哥哥一定会阻止父亲成事,所以父亲才必须拿到虎符。”
云玺公子看来也已经对凌相意图造反的事了如执掌。
“父亲执念很深,我不想他们父子相残——”
千芮拿出那天拿到的那把匕首,问道:
“云鹰匕首是君上所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把跟凌云洲手中的出自同一个模子,同一个匠人?”
她来铁匠铺,就是打听,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打造出一模一样的匕首。
“要想仿制云鹰匕首,只有技艺非常高超的人,才能做到,但要同时做好刀身和刀柄是不可能得,光是刀身,要达到那样得刃度,要锻造数年之久。”
凌相曾派他寻遍地铁匠铺,根本模仿不出云鹰匕首的做工技艺,只能用真刀换,反正凌相的意图是虎符。
“所以,这把匕首,刀身是真,刀柄是假,刀柄的一半虎符已经被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