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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霜鬓(92)+番外

作者: 三枕 阅读记录

凌云洲听完窦管家这句话,在墓前,怔怔想了很久。

三月后。

曼国君臣庆贺国君收了义子的晚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宋老士卿几个反对派,虽心中不悦,也只是冷眼看着喝闷酒,酒席上多数人一脸愉悦赞赏。

尤其是礼部士卿大人,按照典仪,将此次君上收凌云洲为义子之事,操办得体体面面,给足了小相爷面子。

“此次曼国不费兵卒得以平定叛乱,凌小相爷居功至伟,如今君上将其收为义子,君上得此子匡助江山社稷,乃曼国百姓之福,臣恭贺君上,恭贺云洲公子。”

听闻此言,在昏暗的晚宴上,正扮成宫婢给这些王公大臣们添酒的千芮手里酒壶一颤,酒散了一些道杯外,她迅速用袖子擦干,如她所料,凌云洲只是轻轻挪开自己的衣袖不予计较,也不曾看她一眼。

晚宴昏暗,千芮看不清凌云洲的表情,他坐在满是权贵朝臣的宴席上,那么耀眼,不言自威,被人嫉妒,也受人敬畏,如今不仅权倾天下,还获得君上收为义子的殊荣,她与他之间,还真是云泥之别。

千芮握着手里绣着荷花的帕子,她本想找机会将此物偷偷塞给他,完成窦司管的遗愿,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但这手帕应是自己最后一次与他产生瓜葛。

对于他来说,他可以有万千的女奴,尚不说婚配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女子,就是前仆后继为之疯狂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千芮不敢说自己有多特别。

可是,于她而言,他就像天空稀有的唯一轮月,是不可思议之难得的。她与他说付真心,简直是以软卵击石,石头毫发无损,那颗不自量力的卵一碰就毁灭。

要把自己修炼成玉石,才配与之相提并论。

千芮端起酒壶,随宫婢一起有序退下。

萧老将军提起酒杯,说起祝词:

“曼国国力尚微薄,如今东临强齐,西防随国,如若内乱,必将被瓜分吞并。”

“君上,云洲公子幼时,时常探访乡间,是以深知明间疾苦,深晓国之大义。”萧老将军起身之时自己不小心,袖子打翻了自己的酒杯,虽然他并不在意,一旁随侍的奴婢已经俯首跪地求饶请罪。

“云洲多谢萧将军美言!”

平叛以来,君上多次对凌云洲赞不绝口,萧老将军顺水推舟,正准备多美言几句,只见凌云洲突然站起身说完这句话,与席间示意后,急匆匆往门外走去。

不知为何,看到那名宫婢求饶害怕的模样,凌云洲突然想到千芮刚到云轩阁报到时,她常常给他倒酒就碰倒酒壶或者酒杯,寻常奴婢肯定跪地求饶害怕被罚,只有她急冲冲用袖子把酒水擦干,不等他有反应就重新换上新的酒壶和酒杯。

刚才那个倒酒出了错却没有一丝慌张的奴婢,与他初见她时一样,她那时还是哑奴,给他倒茶出了纰漏,也是迅速用袖子擦干酒水退下。

他冲忙站起往外追去。

“啪!”

宣殿外,被他追上扯住的奴婢,吓得手中酒壶落地,俯首跪地,害怕得浑身颤抖。

“小相爷!”

旬邑跟着赶过来,看着小相爷满眼迫切地抓住一个身形与千芮姑娘相似的宫婢,旬邑觉得小相爷一定是魔怔了,几个月的搜寻,只要她还活着,就算是一只苍蝇,他们也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了,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王宫之中,跟了凌云洲那么久,他从没见过他如此失仪。

凌云洲握紧悬在空中的手,他不用看,也知道眼前这个被吓得不轻的人根本不是千芮。

不过,幸好不是她。

她不是总说,要用心去感觉吗,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一定、一定还活着。

如果,刚才那个奴婢是她,他将她捉住,该说什么做什么,当如何呢?

“撤销所有城门卡防和雪山的搜寻。”

凌云洲没头没尾地对旬邑说了这么一句,旬邑不明所以,立刻回答:“诺,属下立刻去办。”

“还有,将所有与徐千芮相关之物,通通焚毁,”凌云洲脸上陇上一层寒霜:“一件不许留。”

“这—”

旬邑一时怀疑自己听到的指令,但他知道小相爷不喜欢解释,“诺。”

都城的防卡撤销,这场搞得人心惶惶的叛乱才算真的了结了。

曼国回归平静。

*

“铛、铛、铛——”

千芮被马车外侍卫的警锣吵醒,掀开车帘往外看,天色欲晚,早上溪知告知,他们的马车已经出了曼国边境,此处景致颇为萧索,放眼望去,这条官路四周寸草不生,毫无生机。

“大家都警醒些,小心流民!”荆卫骑马在队伍中提醒了几句,停在溪知马车前,报告道:

“公子,我们已到离国境内。”

溪知掀开车帘往千芮这边温柔一笑,“天色已晚,就在此处扎营吧。”

月亮升起,车队的人围坐篝火前用餐。

千芮下马车时,能远远看到远处破败不堪的城楼,城门全开,城楼上悬挂着一根已经认不清字样的旗帜,没有任何官兵职守。

溪知坐在千芮身边,看她头发上沾了饼沫,伸手帮她拿掉。

千芮下意识地一躲,她躺在榻上未醒那段时日,溪知照顾她倒是习惯了。看着这千芮醒来后,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避嫌的样子,溪知又是温柔一笑:

“这里是曼国与随国交界的离国,再过一日,就可到达随国边境。”

“这里,怎么会——”此处城门宽阔,高大,足以见往日辉煌。

溪知从穗心手中接过她要递给千芮的水,递给她,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