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衢立刻摸了摸口袋:“我外套里有。”
但他没穿。
“我有。”许恩霖取出口袋里的得宝,从塑料椅上起身,走到主席台边蹲下身,把一整包纸巾都递了过来。
麦初赶忙伸手迎上去,说:“谢了啊。”
“不客气。”
“走吧。”她举着手里的纸巾回头去找乔漾。
乔漾闭眼舒气,嘴里咕哝:“谢天谢地,谢年级第一。”
主席台后杂草丛生,角落里还堆了几张废弃的桌椅,麦初扶着乔漾走下台阶,指着头上的厕所标志说:“看吧,我说有。”
“太好了。”乔漾闷头直奔进女厕所。
“我在外面等你啊。”
感觉到四周蚊虫飞舞,麦初站在原地跺了跺脚,不到十秒就看到乔漾从门里出来,她一愣,问:“这么快?”
乔漾欲言又止,一脸憋尿的表情,当然她本来就在憋尿。
麦初察觉到不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乔漾把她拽到一边,用气声喊:“有人在里面哭!”
“什么?!”
她音量过高,急得乔漾一巴掌拍她胳膊上,食指用力压在嘴唇上。
麦初搓了搓胳膊,小声问:“谁啊?我们班的?”
乔漾摇头:“我没看清楚。”
麦初眉心蹙起皱褶,往门口看了一眼,说:“我去看看。”
“诶。”乔漾拉住她,“别吧。”
“万一是出什么事了呢?”
麦初放轻脚步走进女厕所,抽泣声从最里间传来,断断续续,听上去委屈极了,让人的心也跟着皱成一团。
学校的厕所隔间都是没有门的,她伸长脖子,隐隐约约看见那人穿着浅蓝色的T恤,身型有些眼熟。
“唐唐?”
哭声戛然而止,麦初更加确信,快步走了上去:“怎么了啊?怎么在这里哭啊?”
唐芊芸蜷缩在角落里,抬起头看向她,脸上泪迹斑驳,两眼哭得通红。
天气炎热,她颊边碎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麦初蹲下身帮她理了理头发,放轻语气问:“怎么了?”
“麦初。”唐芊芸耷拉着嘴角,伸手抱住她,泪珠大颗落下。
麦初和乔漾都吓一愣,慌张道:“谁欺负你了吗?”
唐芊芸哭着摇头:“没有,我就是太累了。”
乔漾最看不得别人哭,她鼻头一酸,喉咙口也跟着发紧。
“没事的,你有什么就跟我说。”麦初朝乔漾伸出手,“餐巾纸。”
“哦。”乔漾撕开包装,抽出纸巾递过去。
麦初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轻声问:“是因为考试吗?”
唐芊芸吸吸鼻子,哽咽着说:“我真的觉得我要死了。”
话说完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眼眶,麦初只能重新抱住她,轻声哄:“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睡不着觉,我也听不进去课,我整个高中没有一个周末,我那么努力了,为什么我的成绩还是上不去。”女孩泣不成声地埋怨着,无力又愤怒,攥拳狠狠打在自己脑袋上。
“诶,别打自己啊。”麦初抓住她的手,不得不提高声音安慰她,“你哪次模考不在前十啊,你已经很厉害了。”
乔漾默默垂下眼睫。
“我去帮你跟胡老师请个假好不好,今天就回家休息吧。”
女孩瘦瘦小小的,抗拒地摇头:“我不想回家,我妈只会逼我学习。”
“那我扶你回教室好不好?”麦初帮她擦掉眼角的泪,“这里太热了。”
唐芊芸点了点头,蹲了太久,她一起身脑袋发晕。
看她脚下踉跄,乔漾赶紧伸手从另一边扶住她。
“我扶她回教室啊,体育老师问起来你就说她不舒服。”
乔漾没松手:“我也去吧。”
“你不用上厕所了啊?”麦初问她。
“哦哦哦!”一回神那阵洪水冲闸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乔漾抿紧双唇屏住呼吸。
麦初笑了笑,对她说:“快去吧。”
从厕所出来,乔漾如释重负地叹了声气。
她回到操场上,远远看见麦初从跑道上走了过来,奇怪道:“你们没回教室吗?”
“没,她说她好多了,想自己待一会儿,就让我回来了。”
乔漾问:“她没事吧?”
麦初耸了下肩:“她妈把人生的希望都压她身上,她压力太大了。”
乔漾点点头,每次一考完试唐芊芸妈妈就主动找胡亮要成绩单,这事大家都知道。
“她成绩都那么好了,居然也会这样。”
麦初挽住乔漾的胳膊,说:“可能就是因为成绩好才焦虑吧,对于排在头部的人来说,退步比进步容易多了。”
乔漾偏头看向她,问:“你也会吗?”
“我当然会啦。”
乔漾微微蹙眉:“但我看不出来诶,我感觉你心态一直很好。”
“哈哈。”麦初毫无感情地笑了两声。
乔漾不太懂这笑是什么意思,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这一天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蜷缩在女厕角落里哭到泣不成声的唐芊芸。
乔漾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心疼?同情?
可人家成绩比她好,该哭的人其实是她吧。
也许只是一种悲哀,为她为自己,为每一个泡在苦水里、用睡眠用健康用一切去换分数的高三学生。
“五一想出去玩吗?妈妈有个客户在山里开了咖啡店,我带你去坐坐?”
新老城区被江水隔开,桥对岸霓虹灯闪烁,在车窗上投下绚丽的光斑,乔漾从漫游的思绪中回过神,带着疑问“嗯”了一声。
苏桐只好重复一遍,问她:“五一想出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