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珞寒沉默了。
谢家老太的洞察何其敏锐。
“不说一件事,原因可太多了。”谢家老太又说,“内因使然,内向、怕羞、没勇气,还有缺乏安全感,或者‘玻璃心’,觉得比起问出口,还不如什么也不说更稳妥,因为不说就不会失望,更不会影响原本安定的关系。”
“外因使然,这就更复杂了。像阿雪和阿析都是高三生,六月就要面临人生最初也是最残酷的选拔,别看她们平时嘻嘻哈哈,有大事还会毫不犹豫请假翘课,但真到那个时候,人也是会紧张起来的。阿析升高中那次考试,就是前一晚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紧张到呕吐了。”
“除此之外,外因还会出现在你喜欢的那个人身上,原因却未必在你,而在对方——比如阿雪会担心你初来乍到不适应,适应新环境本来就要耗费很多精力,她就不在这个时候给你添麻烦了,毕竟恋爱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萧珞寒一一记下,暗自在心里开始对照过去。
也许是因为新的知识如同浪潮一样,猝不及防把她淹没,她反而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在意的点,也忘了自己来这里是打算看书。
直到中午时分,谢家的保姆端来两碗堆满鲜蔬的清汤面,萧珞寒才从沉思的状态中挣扎了出来。
“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为什么不提倡高中生恋爱了吧?”谢家老太夹起一筷子面,“陷入一段感情,那可不得多思多想,人的脑子本来就是有限的,要想出个结果来,就得全神贯注,那另一件事就得被耽搁。”
回忆自己刚才的状态,萧珞寒恍然大悟:“多谢您的教诲,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谢家老太脸上笑眯眯的,实则心里还在叹气。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哪能完全明白哟!
因着“完全明白”,吃过午饭,萧珞寒就一门心思看书做题了。
耳畔还时不时响起抚琴声。
谢家老太喜欢弹古琴,据说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就师承某位“大家”,如今年纪大了,一有兴致也会弹琴。
“小珞,你来试试。”
差不多等萧珞寒看了一节课的书,谢家老太出言提醒,“身子弱,更要劳逸结合,上课还有课间呢。”
萧珞寒确实也看累了,能感觉到自己精神不如在校期间集中……不过这也可能是她先前把大量时间耗费在琢磨“心悦”上了。
琴,在这个世界多被冠了个“古”字,但弹法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套。
谢家老太的古琴不需要调音,萧珞寒试着拨了一会儿,就开始弹奏自己从卡片播放器里听过的曲子。
她还没弹几首,谢家老太忽然抱来了一个小音箱。
“听听这首。”
小音箱里放的也是古琴曲,但萧珞寒从前没听过。
“弹来试试。”等她听完,谢家老太关上音箱就是这么一句。
萧珞寒稍作回忆,便将双手按在弦上。
但这首曲子略长,她没能记下全部,错了好几处,不过还是磕磕巴巴地弹完了。
“你喜欢抚琴么?”谢家老太问。
这个问题却让萧珞寒想了很久,才点头:“喜欢。”
实则只是琴棋书画都要学,她随母亲习得了弹琴,但也只是能学进去罢了。
“看来你心里有别的喜好啊。”谢家老太却遗憾道,“不然这时候给你找个老师,‘突击’一下,还是有望走‘非遗特招艺考’的。”
萧珞寒怔住了。
她听将雪提过这个世界的“非遗特招艺考”,说是古代技艺需要找继承人,要是符合条件,通过专业人士的层层考核,就能一路直升到相关专业。
但这“层层考核”跟高考还不一样,具体如何,将雪也不太清楚,只说每个负责考核的导师有各自的评定标准,不多打听就没法知道。
“我可以学!”于是她立即接过话,“我肯吃苦,只要有机会,我愿意的!”
谢家老太又暗自叹起气。
她当然知道这孩子肯吃苦,生在冷宫啊,被御医判得将死了还要去和亲,这简直是苦瓜坛子里泡大的。
从刚才那小小的测试来看,这孩子在琴艺上有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天赋,属于是“老天赏饭吃”,奈何她并不感兴趣。
到了谢家老太这份年纪,便知道兴趣究竟能吊着人走多远,一路上有太多的城墙壁垒只能凭借一股子“执念”才可撞开,得见更高的境界。
既不感兴趣,却要为了履历去摁着自己学……尽管大多数人都如此,但在谢家老太看来,这是极其痛苦且残酷的。
她到底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小姑娘吃苦头。
“那就跟你的家人谈谈吧。”但她毕竟不是萧珞寒的监护人,只是一个邻家长辈,索性把问题抛给将家,“要是大家都觉得这样好,你也愿意学,我再去给你联系老师。”
萧珞寒点着头认真记下了,不过期末考试这两天都没提,打算等将雪的“小劫”过了再说。
期末考试这三天,将雪着实紧张。
虽然没有谢析桐当年那么严重,但她夜里惊醒好几次,还做着稀奇古怪的梦,梦中的场景也不是“心象幻景”相关的,就是乱糟糟一团,什么都有。
她甚至梦到自己被小珞抱着亲了。
梦中的她并不是大白猫的形态,而是人形,可能正处在“魔法期”期间吧,反正整个人如同一条死鱼,毫无活力地瘫在冰凉的雪地里。
把她抱起来的小珞好像一只暖炉啊,她忍不住往她怀里蹭了蹭,然后额头就是一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