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着你才得以来到这个时代,若有因果,我亦不应免除。”
“为何要这般作想?”红狐轻叹,“我与你母亲都希望你好好活着,纵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再也无法伴在你身旁,我们也要将你送走。”
“我与你母亲唯一的区别是,我幸运,我赌对了人与世道。可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没有顾及你意愿,所以你也不必因为有了好的机遇,便觉得是自己不配。”
萧珞寒却不说话了,只是一双胳膊将红狐抱得更紧。
“这个世界很好很好。”她贴着红狐,闭上眼睛,“你既来了,该多看看的……不许再走了。”
“母亲、石竹,还有先皇后的母族……那边的世界究竟有了怎样的结局,你也要亲口告诉我。”
她又感到湿乎乎的鼻头垂下,轻轻蹭过自己的脸颊。
“好,姐姐慢慢地告诉你。”
第85章 程石竹
自己走后发生在古代世界的一切,对已经彻底脱离那个环境的萧珞寒而言,无异于以旁观者视角所见的“大事件时间线”。
大颍死了太子,陷入一片混乱,北寥发明了“新式火器”,打得大颍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这些也是她之前和将雪在“心象幻景”的窗户里见到的景象。
而在同一时刻,看完书信后,萧珞寒的母亲留下了石竹,不久,两个人都被先皇后的母族接出皇宫,安置在将家。
也就前后脚的工夫,北寥皇城内发生宫变,被将家挟持的北寥皇帝写下“罪己诏”后便退位,无能的二皇子继承皇位,一切只听从将家吩咐。
又三年,北寥新帝禅位,将家二小姐——折梅公主的二姨母登临九五之尊,改年号为“流照”,即“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之意,缅怀已逝的将家大小姐与一直暗中相助的萧凌寒。
再之后,便是漫长的变革与迭代,悠悠百载,犹如白驹过隙。
“我向你母亲和石竹都托了梦,她们都为你高兴。”红狐说,“石竹年岁大了,但做事心细,你母亲便将她留在身边侍奉,时常请她讲你在大颍那边的日子。”
她没有详说萧珞寒的母亲听完石竹的讲述后,究竟有什么反应。
人非圣贤,就算小珞能完全理解母亲当时的选择,也知晓母亲是为自己好,但她到底是被至亲之人亲手推至鬼门关走上一遭,险些殒命于大颍,实在难以做到毫无怨怼。
萧珞寒也并未就此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她们……可否都得善终?”
“你母亲身子弱,人至老年,染了老人们都会有的病,但平日里尚能自理,只是发作起来身子要疼。”红狐继续说,“石竹却因着操劳整辈子,落下一身毛病。”
“最难耐时,她央求你母亲赐一个痛快,你母亲于心不忍,便差人暗中将毒物换作其他药,想着次日就告诉石竹‘老天不忍你死’,希望她能再多活些时日,再看看世道变化。”
“但那一夜,服了寻常药物的石竹怀揣着你与她那早逝独女的画像,却是含着笑静静逝去了。”
说到这,红狐顿了顿,“我知你在意石竹,便见证到了最后。她魂散之时,一个小姑娘提着兔子灯来了,她们是笑着携手离开的。”
“石竹……她死后没见着你,反而很高兴,还同我说,‘希望下辈子还能为缀玉公主做一碟辣椒蘸水’。”
“她的死令你母亲悲恸不已,算起来她们二人的后半辈子也是相依为命。不到半年,将家便主持了你母亲的葬礼,应她和石竹的遗愿,将二人的骨灰都葬在能够一眼看见北寥的高山上。”
萧珞寒便想起来,母亲和石竹都是爱干净之人,比起土葬一点一点让尸体腐烂,她们确实会更希望化作灰烬、封入坛中。
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段并不短暂的时光,她从不曾参与,更不知该从何说起,讲母亲,还是谈石竹。
她只觉自己的声音也哽住了——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将她的脸颊、衣领及红狐的毛皮尽皆染湿。
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却并非狐毛,而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纸巾。
“怎么忽然又哭成这样?”
她听见将雪的声音在近处喃喃,“是做噩梦了吗?早知道我还是吃药陪小珞一起……”
“敢乱吃药,当心我真不给你开药啊?!”又听见岐医生没好气地截住话。
萧珞寒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不是噩梦……”
算不得坏消息,只因听闻古代世界里对待自己最好的两位长辈都有了归宿,就连逝去时也遂了心愿,她为之触动。
醒过来的萧珞寒一边吃着程姐熬的黑米枸杞粥,一边慢慢地将方才的“梦”讲给大家听。
同样容易被触动的将雪,只听到石竹被收留就泣不成声。
“我就奇怪,萧凌寒怎么到家反而这么安静,原来又编织梦境去了。”将梅皱着眉头抚向自己额角,“这下她是真耗尽精力了,也不知道我休假拜访谢家老前辈的时候,她还能不能醒来……”
这人……这魂虽然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她,但行事风格跟她差别还挺大。
将梅边轻声抱怨,边决定趁着过年休假,把萧凌寒从幼年记事到战死期间的记忆尽可能全看完,趁早摸清她的思维逻辑和习惯。
她特意回家是为了向姐妹俩说明情况的,现在情况已经讲完,萧珞寒也从梦中苏醒,她便在道别之后回单位去了。
在姐妹俩的要求下,岐医生还是给萧珞寒吊了个葡萄糖,等到葡萄糖挂完,她拔了针,带着医疗垃圾也离开了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