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只提姐姐:
【今天老姐从外地回来了,我给她讲了你的事,也给她看了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
她顿了顿笔尖,瞧了眼老姐的神情,揣摩一番后,擅自补充了结论:
【她很喜欢你,也很心疼你,让我多照顾你。】
“阿雪。”
将梅叫了她一声,“你还没问清她的情况吧?”
将雪一愣,回忆她们的交谈,点了点头:“毕竟刚认识,而且古人不是都挺含蓄嘛?我怕我提前问了,她也不肯说。”
她对三公主的情况,每次问起确实是点到为止的,既怕三公主尴尬,也怕自己不小心越界。
“远嫁和亲,既可能是联姻,也可能是战败国向战胜国朝贡。”将梅的眉头一直没舒展过,“如果是后者……”
她没明说,只是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玉书签,摇了摇头:“这么贵重的玉,就算送陌生人,也不愿拿去给自己换一个好待遇,不仅是信任你,更因为它的意义对三公主而言至关重要,她不愿自己出意外的时候,它落入别人手里。”
“下回有机会问问吧,这究竟是她自己的玉,还是她哪个亲人给的。”
将雪还真没想过这一层,收起玉书签的时候,动作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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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梅轩中。
萧珞寒读到将雪的新留言时,耳机里的歌恰好唱到一句:
【若要忘却年少轻狂的痛,从此后分赴西东。】
……将雪的姐姐回来了啊。
她怔怔地看着、听着,不由得想起幼时问过长姐的话。
——“姐姐为何要去行军打仗?待在宫中不好吗?”
——“姐姐信不过那些蠢男人,母族既支持,便放开手脚去大闹一番了。”
——“可是……上战场会死人……”
——“傻小珞,人哪有不死的?死在自己选的道上,这辈子也算值当!”
她就真的永眠在了血染的沙场上。
父皇还为此真情实意叹过,不该给长姐“折梅”这一封号,这不就折了么?
如今她们生死两隔,她阴差阳错去了杀害长姐的大颍,却继续迷茫地活,长姐……会怪罪她么?
萧珞寒深吸一口气,暂停歌曲,开始思考该如何给将雪回复。
但思绪仍然一团乱麻,她不晓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一时之间,脑子里仿佛只剩下“姐姐”二字。
最终落笔,亦是“姐姐”:【可惜,旁人看不到这本书册,不然也能给我的姐姐瞧瞧。】
此乃谎话,她再也见不到自家长姐了。
但她也哭不出来——她的眼泪早已在听闻长姐死讯那日便流尽了,当晚长姐入梦,浑身是血,却叹着气抚着她的脸,轻轻地对她说:“莫要哭。”
于是她便没有再为此哭过,只是此刻想起旧事,心乱。
眼前突然一晃,萧珞寒回过神,定睛看去,书册上居然多了一对白玉镯子!
她顿时一头雾水,正要提笔问,就见一行字出现。
却并不是将雪的字,而是……如同长姐的字那样,潇洒又凌厉的两句:
【闲置首饰,尽管拿去随意处理,待自己好些。】
【舍妹年少,面皮薄,受不起阁下重礼,我替她还。】
萧珞寒难以置信地拿起白玉镯子。
将雪的姐姐这是……要她拿它们去贿赂下人么?
第11章 养三公主呀~
萧珞寒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盯着将雪姐姐的话,她才恍然明白,其实将雪也跟自己想得一样,不好意思收,更不好意思叫她失望。
故而将雪只说“暂时帮殿下收着”,只是代管那枚玉书签,如今姐姐归家,她同姐姐一讲,姐姐便替她还礼了。
这是礼尚往来,那自己也该收下。
她谢了又谢,但仅仅是妥善收好了这对白玉手镯,将它们放入自己那只锦囊里,没有半点拿它们去贿赂下人的心思。
这么一弄,她方才心间的迷雾也被冲淡了去,得以静下心来,继续看新出现的字迹。
【我姐姐性格爽快,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跟你客气啦,镯子你随意处置就好,心里也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实际上,她对这样的“姐姐”并不陌生。
长姐萧凌寒亦是如此,最初她年纪小,不明白,还为此惶恐了很久,后来才算习惯,长姐给什么都高兴收下,不再推辞——那定是长姐真心愿意送她的礼物。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了句:【原是如此,我家姐姐也是这般爽利性子。】
这么讲也算是让将雪放心。
萧珞寒本以为话题到此为止,谁知将雪却继续说下去:【我有一点好奇,想说一个猜测。要是说得不对,或者冒犯到了你,你一定要跟我讲,以后我就半个字都不提了。】
【你前几天送我的梅花玉书签,是你姐姐给的吗?】
【梅花浮雕的设计潇洒又耀眼,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就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你姐姐喜欢的款式。】
墨笔就这样顿在了砚台里。
萧珞寒其实不想说的。
若提起来,她便忍不住去想长姐生前的一举一动,也会想起她将那枚书签郑重交与自己时,满心满眼祝福的柔光。
可她又想到,长姐捐躯后,因是女子,那一战又是北寥惨败,她的名姓与功绩,恐怕是不会落在史书上了。
长姐看得开,去得踏实,不愧本心,但她自幼瞧着长姐艰辛杀出血路,不免替长姐不甘心,昏沉沉做梦时,偶尔也希望更多人知晓长姐事迹。
如此,长姐至少还能在他人心里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