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送来什么了?”谢析桐一边接猫,一边诧异问。
“……画。”将雪正小心捧着画,拧着眉头仔细端详。
她没想到,对长姐事迹鲜少提及的三公主,居然会给自己送这样的画来。
画上无疑是一位女将军,身披戎装,手握红缨银枪。
然而,她跪倒在一场大雨之中,浑身扎满了箭……不,还有一根长矛,几乎是直直从背后穿刺进去的!
鲜血染红了甲胄,顺着雨水在地上漫开,积成一滩鲜艳的红——刚才吸引了将雪目光的颜色,正是它。
“三公主画了她……牺牲的长姐。”将雪斟酌字句,顿了顿,又补充道,“准确来说,是她想象中的,长姐牺牲时的景象。”
她也是学画的,知道画可以写实,自然也可以美化。
长姐的死,因病而无法出门的三公主应该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比如“乱箭穿心”的死法,所以她才画出了这样凄美悲壮的景象。
将雪慌忙去看日记,可三公主一如既往什么也没写,就只是送来了这张画。
……她知道这张画过来了吗?会不会是画完晾晒的时候,被风或者看不见日记的仆从不小心放到日记上了?
“你要是不放心,就问问吧。”谢析桐的声音拉回了将雪的思绪,“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要是她不想说具体的,哪怕用‘是’或者‘否’来回答也可以呀。”
她放下猫起身,“我去叫梅姐姐来!”
失去主人爱抚的猫不记仇地凑了过来,扒着将雪的裤脚“咪咪”叫。
将雪咬了咬下唇,没有立即问,而是抱起猫轻轻抚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思考究竟该怎么问。
三公主不声不响送来了这张画,她在期待怎样的反馈?
自己能够给到她怎样的反馈?万一让三公主失望或者难过,又该怎么办?
她想了一阵,猛然发现自己又开始猜,赶紧甩了甩脑袋,提起了笔。
别猜了!猜来猜去没意义!
将雪决定听从谢析桐的话,她只管问,三公主想答“是”或者“否”还是继续不吭声,她都无所谓!
反正她下次还是会照样找三公主说话,给她送东西!
楼梯上传来一串脚步声,是谢析桐和将梅下来了。
将雪把脸埋进猫毛里深吸了一口气,借着大白猫给的勇气落了笔:
【我看完了你的画,终于明白那天你为什么不回答了。】
【上次的事,我想跟你道歉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补上。】
【对不起,我只顾着跟你找话题,什么都不知道就问东问西。但我还是想跟你做无话不谈的笔友,所以我打算问个清楚。】
【我说我的猜测,你要是不想多说,就只用是和否来回答我好啦。】
【这幅画,是你长姐从军牺牲时的景象吗?】
【是。】
出乎将雪的意料,三公主答得毫不犹豫。
【你想告诉我,你已经没有长姐了,但你是不是不清楚该怎么说?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要怎么通过文字,来表达自己对于这件事的难过。】
【是。】
将雪小小地松了口气。
身后笼罩下来两道模糊的阴影,她知道是好友和老姐——身为唯二被告知秘密的人,正在默默地旁观这段对话的进展。
她再次提起了笔。
【那你愿意用画告诉我吗?】
【我也许没办法每张都看懂,但我会在收到画的第一时间问你,你只要像这样答是否就好,不想答就沉默,感觉被冒犯了甚至可以骂我失礼。】
【我一直都会听的,只要日记还能跨时空,我就不会离开。】
第20章 平行线的交集
自记事起,萧珞寒只在长姐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
她性子像母亲,遇到事情下意识会藏起难言的一面,但她藏情绪的技巧没有母亲那么好,长姐十次来看她,准有九次一眼能看出她心存烦忧。
“你必须要告诉我!我不会说给任何人,就算你母妃问起,威逼利诱,我也不讲!”
“来,拉勾!哪怕小珞日后许了人家,有委屈依然可以找长姐倾诉!长姐来为你想法子!”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说什么我都听着!绝不会笑话你!”
长姐像只狡黠的红狐狸,摇晃着大尾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花言巧语”将她从阴暗的地方扒拉出来,叼着她去晒太阳。
正因为还记着那些从孩提时期便一直听到的话语,看到将雪的承诺时,萧珞寒写下一个“好”字,恍惚了很久才回过神。
但她十分清楚,将雪是将雪,长姐是长姐,若只因为从将雪身上看到了长姐的影子,便移了情,那不管是对将雪还是对长姐,都是一种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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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段时间也这样。”
将梅突然开口,“小升初那会儿,有心事,开始不肯说了。”
青春期的孩子们普遍都有“秘密”。
有些人不说,是为了合群,而有些人则是因为心态成长,但又不够成熟,干脆将过去无话不说的自己视为耻辱。
另有一小部分人,是因为遭遇了不太好的事情,选择竖起尖刺保护自己,主动封闭内心。
将雪已经忘记自己当年属于哪种情况了,老姐这么一提,她顿时感觉脸热,但很快就坦坦荡荡地承认了:“确实诶,不过我还是会找阿析诉苦的,只是不想让你和妈咪们知道。”
她抱着膝上的大白猫,故意朝谢析桐扬了扬下巴,“结果还是被某个坏家伙‘告密’给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