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背叛了黑袍,又或者说,她从不曾真正想过顺应黑袍。
黑袍为了夺走上灵灯,必会循着她的灵息,去往一个她也不知到底会在何处的远方。
她的同族会竭尽全力躲藏,但以黑袍的修为来看,留给她的时间不会太多。
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离玉骗到灵州,骗入这个她提前布置好的阵法之中。
只要她把言不秋带到阵眼之位,离玉便会在为她渡送灵力之时无知无觉地催动整个阵法。
如此一来,她便能借这位上神的力量,打破上灵灯的封印,借取一瞬的天魔之力,把那无药可解的疫毒从言不秋体内抽离。
如果这一切足够顺利,她可以借着阵法获取足够的力量,替言不秋重塑残损的灵根。
她在前往朝瑶之前,曾将这个计划告诉了言不秋。
可是言不秋只是抓住了她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这样做。
“你不清楚天魔是什么,纵是古神之力都难以与之抗衡,哪怕只有一瞬,都有可能将你的心智彻底侵蚀。”似错觉一样,言不秋早已失去光亮的眼底流露出了无尽的担忧,“这太凶险了,你控制不了,也承受不住……”
“我不会被它侵蚀的,我只是想救你,你信我好不好?”
“不要这样……”
“只一瞬就好,等我救下你,我便放了她!”她近似哀求地向言不秋保证着,“我会和她一起重新封印上灵灯,我会和她一同护送上灵灯回到朝瑶……你信我,我控制得住,我承受得了,我可以,我可以救你的……”
她对言不秋发誓,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
天魔魂种并非实体,不过就是一缕残魂,上灵灯封印破碎之时,她会以自己的身体短暂地承载住它。
如果她真的控制不住,那么随她一同布阵的林鸱鸟妖,便会第一时间将她舍下,把这个囚神之阵,瞬间转换为一个灭魔之阵。
到那时,只要那位上神及时借着阵法之威将她的肉身毁去,群鸟皆会以阵法之力相助那位上神将无处可依的天魔魂种重新封入上灵灯中。
“寒玉,这样不值得……”
她就知道,言不秋一定会这样说,但是她也早就做好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她哽咽着告诉她:“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你若真心向着我,便让我安心地离开吧……”
“……”
“你也不是不能没有我,离开灵州的那些年,你不也过得很好吗?”
“……”
“寒玉,你说过的,无论在哪儿,你都总能想起我……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在你的心里,是无处不在的……”
“……”
“你心向着我,我也是啊……我舍不得离开你的……”言不秋轻声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我答应你,我不走远……我们约定一下好不好……只要你愿意,往后这林间的风,天上的雪,只要落在了你的身上,便都是我在向着你……”
这个约定一点都不好。
言不秋还是那么讨厌,分明也没大她多少,却总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哄。
她想,当时的自己一定哭得十分狼狈。
所以言不秋抬起了冰凉的手指,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而她只是轻轻握住了那只细瘦的手腕,操纵着一缕黑雾没入了那双无光的眼瞳。
白雪悄然落下的那一刻,虚弱不堪的女子,缓缓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所行之事太过凶险。
可她就是想要试试。
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想试上一次。
因为,这短短的一瞬,已经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救下言不秋的法子了。
这片山林,没有了她,什么都不会改变。
可若没有了言不秋,便再不会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向寒玉这般想着,嘴角不由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妖阵之中,一缕缕幽蓝的灵力不断冲撞着上灵灯的封印。
莲灯之上不灭的蓝焰几度燃作了暗红之色。
她看见阵中上神无比凝重的神色,也听见阵外那个小丫头焦急的哭喊。
还差一点,再有一点,她就可以破掉这层封印了。
向寒玉咬紧牙关,将体内灵力催至极限。
再也承受不住此等灵力流转的镜像符,终是在这一瞬焚作了一抹飞灰。
上灵灯内呼之欲出的天魔之息瞬间笼罩了整片天地。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似在这一刻震颤了起来。
忽然之间,一丝碎裂之声,伴着狂风吹入她的耳畔。
上灵灯的封印未破,灯芯之上那一缕不灭之火,却已彻底变作了血红之色。
那一瞬的声响,来自阵法之外,那个被黑雾重重束缚的少女。
向寒玉催动阵法的双翼不由一顿。
在她望向慕陶的那一秒,离玉心间紧绷的那一根弦*,似也在这一刻断掉了。
原文之中,魔骨现世,引动天地异象的那一幕……
就是发生在这里吗?
封印碎裂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心尖。
上灵灯的异样,不断牵引着那在封印之中沉眠已久的魔骨。
灯芯之上忽明忽暗的怨火,似是烧灼在了那个瘦小的身躯之上。
那一缕缕牢牢束缚着慕陶的黑雾,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殆尽,就连一缕轻烟都没有剩下。
原先急得哭红了眼,叫破了嗓的小丫头,此刻眼底已经没了焚心般的焦急,取而代之的只有惊惧与难以承受的痛苦。
“师尊……”
魔骨封印彻底破碎的那一霎,两百多年来一直被封印阻滞的灵脉,瞬间涌入了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