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山中弟子所言,这位上神对山中的一切都十分淡漠,唯独对这位小徒弟分外上心。
具体上心到什么程度,随便抓几个弟子来问问就能知道。
“沧溟尊向来喜静,若无准许,任何弟子都是不能随意出入朝夕池的。但是那个慕陶就不一样了,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从前我们也不知她有什么特殊的,资质那么差,却能被沧溟尊收为亲传弟子。就说参加云台试炼吧,既是弟子间的比试,谁还不会受点儿伤了?就她受伤有沧溟尊亲自来救……”
“沧溟尊四千多年来从未离山一次,别说离山了,就连朝夕池都很少会出,山中弟子想见沧溟尊一面都是十分不易的!”
“可就是这样的沧溟尊,不但亲自带她前往人间历练,回来之后还立了规矩!说什么,不许任何人在背后对慕陶议论纷纷,也不许任何人再欺负慕陶分毫,若是被她发现慕陶在谁那里受了委屈,必不轻饶!”
负责守护上灵灯封印的上神,竟对一个身怀魔骨的小丫头如此上心,怎么想都让人难以安心。
更重要的是,自从魔骨被关押进了戒灵司,这位上神就没有出面表态过哪怕一次。
表态了不一定值得信任,但是不表态一定有大问题。
人间怨气四起,朝瑶山门被破,上灵灯丢失,魔骨现世,这一系列事情接连发生,实在让人很难不去怀疑这其中是否暗藏居心叵测之人。
尽管不少人都在说,离玉上神将魔骨养在身侧,难保没有包藏祸心,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位上神若是真的心术不正,上灵灯绝不可能安稳四千多年。
他们之所以这么叫喊,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罪名的压力,逼迫朝瑶交出魔骨、摧毁魔骨。
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真正居心叵测之人,寻机利用魔骨行危害人间之事。
至于守护了上灵灯四千多年的离玉上神,大家自是愿意相信,她之所以护着魔骨,只是不忍看见一个无辜的孩子承担这不知来处的罪业。
就是因为相信这一点,他们才会更加担心这位上神会出手救下魔骨。
她的徒弟被关押在戒灵司那么久,她既不同意摧毁魔骨,又不愿意露面与众人分辩,其中缘由显而易见。
她在人间伤得确实很重,重到已经没有把握护住这个徒弟了。她怕旁人发现这一点,心中便会再无忌惮,所以只能避而不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正因如此,齐聚于此的仙门中人协力布下了临时的禁飞结界。
此结界范围之广,非羽族不可轻易逃离。
——至少,对这位伤重到迟迟不敢露面的上神而言应是如此。
清玄尊司青岚对摧毁魔骨一事并没有任何异议。
这些日子以来,任何需要她来配合的地方,她都做到了不算积极但至少合格的配合。
先前山门被破一事,确也让她元气大伤,灵力空虚是肉眼可见的,想来并不至于,也没有余力出手相助。
离玉上神虽为西海神族,不会惧怕海水,但毕竟身受重伤,又要拖带魔骨,又要抵御追击,想要撑到结界之外,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为了能够毁掉魔骨,聚来此处的仙门众人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情况都想到了,可他们就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坏在一个平日里言规行矩的小辈身上。
事关天魔,谁又能够想到,朝瑶山中一个小辈能有这样的胆量与本事,凝海成冰,结阵相护,硬生生在众人眼前放走了离玉与魔骨!
虽然他一句话都不说,但他必定是受人指使!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最有可能指使他的那个人。
千里烛,花魂殿内。
面对仙门众人的满腔愤怒与言语质问,司青岚气得那叫是一个火冒三丈,对着殿中长跪的墨夷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骂着骂着,殿内原本繁茂的花儿都静悄悄地谢了。
“你怎么敢!那可是——天!魔!魔!骨!!!”她眉心紧蹙,大声喝问道,“你说啊,你怎么敢的?!!”
平日里最是随和的清玄尊,此时此刻凶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人!
朝瑶山的弟子吓坏了,仙门众人也惊呆了。
她说,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朝瑶山中竟有这般不知轻重的糊涂小辈!
她痛心疾首,她咬牙切齿!
她情绪波动,她呼吸困难!
她几乎快要恨透了这小子不争气的样子!
对此,她表示:
小小年纪,竟敢犯下如此大错,将来可还了得!
这要罚,不能姑息,必须狠狠罚!
——但是!
这也不是她的弟子……
“灵耀尊是何性子,想必大家也曾听闻。”司青岚话至此处,眼底生出一丝为难之色,“墨夷初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子,平日里宝贝得很,我也不敢越俎代庖……”
她说着,转身望向仙门众人,伸出了一根机智的食指:“要不这样,我先将他关进戒灵司,此事如何惩处,等灵耀尊醒来再议?”
包庇!这分明就是包庇!
前戏演得那么足,可到了最后却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仙门众人如何能忍?
“清玄尊,这不太对吧?”有人冷笑着说道,“谁人不知,鲲君入眠,就算没有千年,也有数百年之久。你们朝瑶的小辈放走了魔骨,我们想要一个交代,还得等他醒来不成!”
“仙友说得在理,此事这样处理确实不妥……要不这样吧!”司青岚说着,抬手幻出纸笔印泥,“灵耀尊的徒弟,我是不敢随便罚啦,但是众仙友修为高、本领强,定是无所惧怕。谁想要这交代,就在此留下姓名来路,画个押,大家都见证着,将来灵耀尊醒了,也就不至于来找我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