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火光是明亮的,带着仿佛可以驱散寒冬的温度,噼噼啪啪跳动在夜风之中,照着落雪纷纷。
朦朦胧胧的柴烟,伴着鱼肉的淡淡香气,随风轻轻飘远,而后悠悠消散。
留下些许,微微熏人,是睡梦中都不曾见过的宁静。
她又想,自己和慕陶这样,真是好奇怪啊。
像是小说里不得不亡命天涯的主角。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彼此相依。
等到入夜了,就坐在一团篝火前,烤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的食物,聊着不知在哪个角落翻出的回忆。
聊至话尾,应有一人说上一句——天地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忽然有那么一瞬,她好想和慕陶说点什么。
其实在她记忆的各个角落里,也是有很多事情可以与人诉说的。
只是慕陶大概听不懂,她也确实与她说不明白,所以她也只能默默按下了这样的想法。
夜色渐浓之时,慕陶手里的鱼烤好了。
离玉伸手将其接过,慕陶坐在一旁,很是认真地提醒着她:“师尊,小心烫!”
离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块,稍稍吹凉,这才放入口中。
这鱼,怎么说呢……
此生不算太挑嘴的离玉,今日吃鱼吃出了一点简单的感想。
——电视上、小说里,那些两手空空的主角随便抓只鸡、抓条鱼,用火烤烤就能吃得很香的情节,只要没带秘制调味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骗人的。
这鱼闻着是香的,可吃起来却一点也不香。
那是一种淡淡的土腥味,夹杂着些许柴烟渗入的苦,还有暗藏在每一寸鱼肉中的细刺,可以说没一处是值得称赞的。
但她并没有感觉这样的味道多么糟糕,她是可以吃得下去的。
小时候和家里人吵架,明明吵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背着书包离家出走了,却还是会被妈妈骂骂咧咧地叫上饭桌。
每到那种时候,她就赌气不去夹菜,恨不得就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那一碗没有任何滋味的米饭吃进肚里。
当然了,现在没有赌气,也没有鼻涕和泪,这没什么滋味的烤鱼,倒也还算软嫩。
都是慕陶做的,有什么吃不得。
那天夜里,篝火未熄。
她们靠坐在光秃秃的大树之下,伴着火光,相依入眠。
风雪那么吵,世间那么静。
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能够消散在此夜之中。
那之后的日子,她们开始东躲西藏,走走歇歇。
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人间唯一的神族,就算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施展出来的术法也不是寻常仙门弟子能够轻易识破的,只要注意避开那些高阶弟子,危险便不会太大。
在发现这一点后,离玉安心了许多。
疲乏不堪的身子反正也赶不了多快的路,她干脆带着慕陶一同放慢了脚步,把休息之时恢复的灵力尽数用在了遮蔽灵息之上。
离玉真的无比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为了一时面子而拒收秦鸢送来的见面礼。
那些小巧而又精致的珠宝一直被她遗忘在灵囊之中,如今倒是成了她和慕陶这一路的盘缠。
也算是吃喝不愁,车马都有了。
说起来,当初离山之时走得匆忙,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如今去了一趟人间的城镇,那小小的包袱便又背在了慕陶的身上。
这次没有一整个厨房,但那些用来调味的瓶瓶罐罐是半点也没有少。
哪怕每天都在躲躲藏藏,时常大半夜被搜灵的动静惊醒,片刻也不敢多留地拔腿就跑,这丫头也还是那么执着于为她做顿好饭。
离玉有时不禁会想,这或许也是流离之中,最让她感到安心之事吧。
魔界到底有多远,她不太清楚,但是这一路于她而言,并没有初来人间赶路之时那么疲累。
她们好像只是在旅游。
旅游的同时,又在和一些不认识的人玩捉迷藏。
她记不清自己带着慕陶这样逃了多久,也记不清她们沿途经过了多少城镇村落,又有多少次露宿荒野。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多地方,就算把小时候快要忘记了的,被家里人强拽出去的经历全都算上,也不及这次稍稍放慢了脚步的远行。
但是仔细想想,似也没有过去太久。
至少,冬日还没过去。
人间的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天边总是漂浮着淡淡的怨气,而看不见它们的寻常百姓,都在简单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们逃着逃着,闯入了一片热闹的红。
路边嬉闹的孩童戴着虎头帽,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年红,挂上了灯笼。
说不清是谁家院外的雪人,今日也多了一条红色的围脖。
离玉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漫长的冬天就快要过去了。
“师尊,这里的人在做什么呢?看起来好热闹啊!”
慕陶好奇地问着,浅褐的杏儿眼四下张望着,似是十分喜欢眼前的热闹之景。
“他们在过年。”离玉轻声说着,眼底不由浮起一丝笑意,“过年又叫春节,是正月的第一天,等到过完年,也就快到春天了。”
朝瑶山中哪有年节,慕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离玉寻到了一家客栈。
那天夜里,客栈的老板娘送了她们两盘饺子。
她说这大过年的,伙计都回家了,店里也没什么客人,白日里和孩子闲着包了挺多饺子,刚在厨房煮着呢,忽然想着两个姑娘身在异乡也不容易,便顺手多煮了一些。